“如何吃不得呢?”
“不过虫子罢了。”
“有的吃就好,总比饿死强吧。”
“只是为了活下去,谁都没有错,为了活着,怎样都可以被理解吧。”
央恒说完便一口气将碗中剩下的米粥喝光了。
看着央恒毫不在乎的样子,丁薄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米粥。
“你说的同国师有关,不会是指……”
央恒放下手中的碗,指着眼前的一切。
“你可能想不到,如今你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国师的自掏腰包捐赠的。”
“前阵子国师带着众人节衣缩食也是为了如此。”
“那他当时带我去后山……”
如果国师早就开始为了灾民筹谋,那让他去后山的事情便也可以理解了。
“没错,他想让你知道一粥一饭这背后所饱含的心酸。”
“想让你能更好的去理解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丁薄行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米粥,想到当初国师缩减开支后餐桌上的青菜白米。
是他不知足了。
“可朝中有国库,再不济还有百官,如何就轮到国师倾尽所有了。”
丁薄行看着周围这些神情呆滞的灾民。
他们木讷的眼神以及机械的动作,和他们严峻的身体状况,都让他深深的明白,事实情况远比他所听到的那些更为残酷。
但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看到朝廷以及百官的参与。
“……”
央恒静默了一瞬,像是在考虑如何组织语言才能更好的让丁薄行理解。
“盛朝这般状况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央祁他已经尽力了。”
“至于京中这些达官显贵,他们对于钱财之吝啬,如何能将自己家中的钱粮贡献出来呢。”
“央祁再是当权者,也不好直接干涉。”
“能做成此事的人唯有国师。”
“怎么说?”
丁薄行可以理解那些不肯拿出来接济的富人,只是不明白为何央祁都做不成的事情,国师却可以。
“国师那一身的法术和能力,本就为举朝上下所敬仰。”
“只是他隶属于皇家,平常人哪里使得动。”
“所以国师开了这个口子后,那些达官显贵便纷纷邀约,络绎不绝的递着帖子,请国师去他们府上指点一二。”
“国师便趁着这个机会,拿到了一大笔的赞助。”
“这些钱到手都还没来得及暖热,便又转身送到了户部,让他们去赈济灾民了。”
“你最近应该也没去过国师府吧。”
“自从入宫后便再没去过,国师府怎么了吗?”
丁薄行只不过依仗着国师存在的。
便是他后来也拥有了国师的身份,可之前的府邸都是央祁特意为了前国师所建造的。
他如何也不可能自以为是的当做他的财富去拥有。
除非央祁下了旨,过了明面,他才会去考虑这个事情。
不过央恒此时突然问到国师府的事情……
“国师不光捐赠了自己的俸禄,甚至连国师府里的那些也全都拿出来了。”
“凡是一切可以换粮食的统统被他拿了出来。”
“你若回去国师府,便能看到那几乎被搬空的府邸。”
“他贡献了他所有的一切,可保这些百姓三五年无虞。”
“可若是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便不好说了。”
丁薄行端着碗愣在了当场。
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国师的事情。
祭台那天,他便已经深深的明白了这个人大无畏的献身精神。
却没想到他居然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一个将钱财,生命置之度外的人。
却为了万千民众,将自己撕碎了,融化了般去奉献。
“孩子,你怎么了。”
“你醒醒呀,不要睡,再坚持一下,你不要睡呀。”
身旁突发的情况打断了丁薄行的思绪。
一旁的小姑娘尚不知道什么情况。
身旁的母亲便已经扑了上去,摇晃着孩子的身体,企图想要唤醒她。
而央恒听到喊叫的第一时间也已经朝那边走了过去。
丁薄行端着碗愣在当场。
转头环顾四周,却看到如同他一般怔愣着的人群。
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却没有一丝要上前帮忙的样子。
更多的人只看了一眼便麻木的转过头去,继续埋头在粥碗里。
像是司空见惯一般,连多余的情绪都懒得给。
“没事了。”
央恒也只是过去看了一眼,像是为了确定内心的猜测一般,看完便回来了。
“她那是怎么了。”
丁薄行看着那边哭泣着的母亲,不明白央恒为何过去了,却又没有做更多的努力。
“她中毒了。”
“什么?”
“毒素累积到了一定的量,无力回天。”
丁薄行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方才他提醒一旁的人这粥里有虫的时候,这孩子还冲他笑来着,结果才不过一刻钟,这孩子就要失去生命了。
而旁边这么多人却都只是漠不关心的模样。
“我来看看什么毒。”
那边母亲还在呜咽,丁薄行听着便有些坐不住。
“不用看了,就在你碗里。”
央恒伸手挡在丁薄行身前,说了这么一句。
丁薄行低头看着碗里的米粥,似有所悟。
“无力回天吗?”
当下也不再犹豫,端起碗直接将碗中含着虫子尸体的米粥喝了下去。
第一口直接吞了下去,还没感觉到什么异样。
第二口喝的急,没来得及吞下,便咀嚼了一番。
当牙齿磨在虫子身体上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虫子的甲壳被他咬碎的声音。
甲壳被咬碎之后所迸溅出来的那种苦涩的汁液,混合着米粥充斥在他的口腔内。
如此苦涩的味道,却在他强迫自己下咽后,化成了心头一阵阵的酸涩。
他不明白,为何国师付出了一切,却依然无法改善这些苦难的人所面临的局面。
他们仍然要在被虫子充满的米粥里求生,哪怕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样下去会丢了性命,却依然要向死而生。
他像是被一个巨大的谜团包裹着,想要破局,却又隐隐的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央恒看着丁薄行如此勉强又痛苦的样子,也有些不忍。
索性一把将他手中的碗夺了过来,仰头便将里面的米粥喝了个干净。
随后拿着两个空碗还了回去。
丁薄行跟在央恒身后走着,离得近的时候甚至能够听到他咀嚼那些虫子的时候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只是这么听着,他都可以感受到那股令人绝望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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