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葵回了家,没有见到刘牧,咖啡馆暂停营业了,他今天是不上班的。
不过李葵也没有多想,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家里,多出去逛一逛挺好的,只是一想到没人做饭,心里就惆怅不已。
在冰箱里翻翻找找半天,能直接入口的少之又少,最后决定泡碗方便面将就一下。
等到刘牧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听见开门的声音,李葵从屋里走了出来。
“额……还没睡啊。”正在换鞋的刘牧有些惊讶,本以为她已经睡了。
李葵愣了下,装作没事一样走到桌边,端起水杯朝他示意了一下,“刚好出来喝水。”
刘牧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换好鞋子就往自己卧室走去。
“对了,你今天不上班,干啥去了?”李葵问。
刘牧停住脚步,回过头,微笑道:“咖啡馆重新装修,我帮忙去了。”
“哦,那你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
“晚安。”
刘牧关上了门,李葵却一直站在原地。
刘牧在说谎,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李葵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淡,显然被处理过。而且他没问自己昨晚上到哪去了,那说明他也没在家,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外面。
他在干什么?李葵其实不难猜到,只是每每想起这件事,李葵心里就一阵不舒服,还有些气愤,不舒服是觉得因为自己而毁了别人的一生,气愤是恨自己没有用,只会成为别人的拖累。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如果不是她……他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人生吧。
他今年二十三了,没读过大学,没谈过女朋友,那份咖啡馆的工作做了三年,每个月一半的工钱拿来交房租,衣柜里已经好久没有添置过新的衣物,却总是隔三岔五给李葵带草莓。
李葵很喜欢吃草莓,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每个周末她都会带一口袋草莓来学校,也是那个时候,刘牧记下了她这个喜好。
那天李葵的话很伤人,特别是对刘牧来说,李葵自己也清楚,可她还是要说,不说心里不痛快。
很多话憋在心里太久,久到自己都忘了。他刘牧可以装糊涂,但李葵不行,这是一种不负责任,诚如她所言,她做不到逼着自己喜欢上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即使那个人对自己很好很好,不能再好了。
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它是靠感觉的,而感觉不是说‘谁对我好’就有的。你觉得某人对你很好,明着或者背着做了一些事情,让你觉得心里暖暖的,然后你就以为这是爱情,错!这只是感动!而爱情不是感动!
或者说不仅仅是感动。
李葵不是动物,她是活生生有感情的人,刘牧这几年做的事她都看在眼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只有感动,没有心动。
她劝说过自己,但天底下最难劝的东西是自己的心。
她做不到,所以她心中有愧。
他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的,不应该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付出一切。
这句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她一直没有说,因为害怕伤害到刘牧,他现在身边只有自己了,她实在不忍心再往他身上插上一刀。
可那天她还是说了,语气那么冰冷,那么决绝,他的心应该很痛吧,虽然他伪装得很好,可眼里的失落再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
“吱呀…”
房门打开,刘牧的身影出现门口,李葵背影颤了一下。
“怎么还不睡?”刘牧缓缓走到李葵身后,笑道:“怎么不理我?还在生气?”
李葵摇了摇头,飞快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往厕所走去。
“我去洗澡。”
刘牧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我出去一下,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
没有回答,刘牧笑了笑。
“注意安全。”关上门的前一刻,厕所里传来李葵的声音。
“好嘞!”刘牧大声回道,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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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菜最近几天有些郁闷,不管她如何劝说,如何威逼利诱,张铮仍是不开口,两眼一闭,躺在床上形同一个死人,一句话不说。
严刑拷打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这种委实不是她的风格,而且对于张铮来说,意义不大。
因为在之前给他体测的时候,他的全身就被香菜看过,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惨不忍睹。
他的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全被伤疤覆盖,大大小小数十处,让人瞠目结舌。
多数伤痕在背部,似是鞭痕,如一条条浅沟,纵横交错,而除此之外,最骇人的是他背后那道,从左肩到右腰的,几乎横跨整个背部的形同一条巨大蜈蚣的伤疤!
香菜看上一眼就知道是刀伤,一刀斜斩,伤口很深,这刀应该砍到脊柱了。
很难想象男人经历过什么才获得了这一身伤疤,又是如何活下来的,香菜对第二个问题更感兴趣。
虽然不想承认,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条汉子。
所以,本就不擅长严刑拷打的香菜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酷刑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其实你杀的那些都是该杀的恶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所以从个人角度来讲,我对你的这种行为表示敬佩。”香菜严肃的说:“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的这种做法违背了法律,所以很遗憾,你必须收到惩罚,不过罪不致死,就像我前面说的,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而且这或许并不是你的本意,是有谁指使或者是逼迫你的么?”
张铮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难道你真的甘心替别人背黑锅么?”香菜有些怒了。
还是得不到回应,香菜深呼吸两口气,“好,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不多说什么,不过我很好奇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这总该可以说吧?”
张铮睁开眼,看着香菜。
香菜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男人深埋心底的伤疤,一段不堪回首甚至于说痛苦至极的回忆,自己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揭开别人伤疤,未免太不厚道了点。
原以为他会拒绝,要么就是继续保持沉默。
却不料张铮愣神片刻后说道:“有烟吗?”
……
漆黑的牢房里亮起点点星火,映出那张沧桑的脸。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像是上辈子的事……”张铮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响起。
张铮,江南本地人,小时候的他生性顽皮,爱争强好胜,是当地有名的‘小霸王’。
在他十五岁之前,家里老爹还是厂长的时候,张铮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十五岁之后,老妈查出了乳腺癌,住进了医院,老爹每天来返于医院与厂房之间,而张铮在学校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同年,厂子被人恶意举报,停产接受调查,一查就是大半年,最后倒闭破产。
老爹没了工作,开始大部分时间守在医院,守在妻子身旁,而张铮被学校开除了。
第二年,老爹因为太过操劳,一次驾车外出时发生车祸,不治身亡。
照顾老妈的任务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开始频繁进出医院,那一年他十六岁。
可是他什么也不会,什么都要从头学起,好在他聪明,学什么都快。
可有些东西靠学是学不会的,比如说那昂贵的医药费。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从小最引以为傲的优越家境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千疮百孔。
他开始去挣钱,却因为年龄处处受挫,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洗碗的工作,但不够。
大排档的服务员,超市的收银员,还有早上送牛奶,他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打四份工。
那段时间很累,吃饭都会睡着的累,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更累一点,这样就证明老妈的病还有希望,只是需要很多钱。
仅此一年,变化竟然翻天覆地。
他的骄傲早已在一次次弯腰低头中瓦解破碎,与之一同流逝的,还有少年的青涩。
他终于变得懂事了,可还是晚了。
老妈走了,在他十七岁的时候。
没有葬礼,没有来宾,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小山包,张铮在山包前跪了很久。
以前听人说,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张铮那时候不懂,想懂,现在懂了,却又后悔了。
那人没告诉他代价会这么大。
好像还没有一次,没有一次让老妈骄傲过,真是失败的人生啊。
张铮不争气的流出眼泪,等泪流干,他晃悠悠的站起身,眼前是崇山峻岭,背后是无际田野。
茫茫人生好似荒野。
他走了,茫然的走了,他不知道要去哪,能去哪,只知道往前走,反正不管路途多艰,往前走总是对的。
老爹以前总这么说,除了这句,他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记住,你叫张铮,铁骨铮铮的铮。”
他也很失望吧,儿子这般不知进取,这般烂泥扶不上墙,印象中的老爹总是在叹气,总是在摇头,每次欲言又止离去的背影显得那么颓靡,他当时在想什么呢?又是什么心情?
张铮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语气平淡如水,故事情节也平淡如水。香菜都快听睡着了,却仍是没有出言打断,因为此刻的他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悲伤,如秋风落叶,轻轻的,凉凉的。
故事到这,香菜知道接下来是重点了,她对张铮不幸的人生遭遇表示同情,但兴趣不大,不过既然张铮乐意说,她也愿意充当一个聆听者。
只是她有些不理解张铮为什么会对一个不是朋友,甚至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些话。
但想想也就懂了,有些话好像也只能对陌生人才能这么淡然的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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