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的喧嚣被几重月门隔绝,陆芙跟着一个小道童来到丹宁子的居所,朝对方道谢后叩响了门。
“进来。”
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陆芙推开门,看到丹宁子的模样不禁一哂。
“老道士,这才过去多久,你老了这么多。”
眼前的丹宁子比起他们分别时,身形越发佝偻,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似乎都成了负担,压得他直不起腰来。老道士坐着电动轮椅,缓缓来到陆芙面前。
尽管形容枯槁,他的精神却是与身体格格不入的好。
“福祸相依啊,陆施主。”丹宁子笑笑,声音干巴巴的,神情倒是颇为轻松,“那一战后,贫道的瞳力大增,身体却是承受不住这越发强盛的玄通了……也是贫道得道太晚,可惜喽。”
他看着陆芙,语气中难掩羡慕:“陆施主倒是能将性命合一,你这具肉身,想来已不是凡人。”
陆芙没否认,笑着安慰他:“人各有命,老道士你虽错过了淬炼肉体的好时机,但我可以为你保驾护航,助你灵魂不灭呀。”
丹宁子眼中燃起希冀:“如你这般?”
“倒也不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但助你转世异界倒是不成问题。”陆芙抬手唤出命盘,将自身经历过的几个世界的记忆展现出来,“我会教你保持灵魂中记忆的法子。你有足够的实力,心境亦远超常人,你我相识一场更是万中无一的缘分,我愿将这世外的经历分享与你。”
丹宁子看着那缤纷万千的异界之旅,目露惊异,心中更是向往。在这个低武低魔的末法时代,他终其一生也仅仅是踏入超凡的门槛,玄通越是精进,他便越是不甘困于这肉体凡胎之中。
再加上此界天道昏庸偏颇,他心中早已失望。若是年轻数十年,他倒是愿意与陆芙这样的盟友一道,同那天道战上几回,诛之灭之,可如今他是力不从心了。
命运垂怜于他,让他得以在此生尽头与陆芙相识,窥见挣脱了此界桎梏之后更加广阔的可能。
丹宁子抚须而笑,近日来的不甘郁结都烟消云散。
“陆施主为贫道这般费心,贫道该如何报答?”
一向有话直说的陆芙这一刻却有点迟疑。她想了想,抛出一个问题:“老道士,你觉得我究竟是何种存在?”
丹宁子面色一肃,沉声道:“想来陆施主与那昏庸天道必将决一死战。”
陆芙放松了身体倚着靠背,笑道:“你果然猜到了……不错,我与祂绝无共存可能,我们之间总有一个要消亡。不管祂如今是何等狼狈,真到了那一步,祂必然是要奋力反击的。”
她轻轻叹息:“若你此行顺利,得以从外部窥得此界全貌,想来就会知道我今日所说的意思:这是一个由小说故事衍生而出的世界,此界天道权柄和力量的根基都来自于剧情。我回归此界后,桩桩件件皆为改变剧情,以此削弱祂的权柄,这一点想来祂已发现了,所以如今祂正想方设法强制让原本的剧情发生,哪怕手段粗糙拙劣。”
丹宁子“嘶”了一声。除去道士这个身份,他向来是个喜欢吃瓜的老人,微博上的热搜他已经看过了,他声音有些凝重:“说起来,今天与你一同前来的那位,是贺施主?她为何会以这般面貌示人?”
“这就说来话长了,”陆芙笑着摇摇头,“当时那天道被我们重创,慌不择路下藏进了她的肉身,她不得已被逼了出来。正好这副身体的神魂已经衰竭,时日无多却还有诸多执念,我便做了个牵线的,让她俩商量着达成了协议。”
“这么说,如今占了贺施主肉身的便是那天道了?”丹宁子语气变得凝重,咳了几声,“祂原本作为幕后操盘还得遮遮掩掩一番,现在自身入局了反倒没了那些顾忌……陆施主,这是苦战啊。”
“谁说不是呢?可推翻掌权者的路,总是艰难又血腥的。”陆芙神色倒是坦然,“眼下祂看似被我压制,可仍是此界天道,身份未曾被动摇,真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此界所有玄通,怕不是都会被祂纳为己用……就像祂曾经对傅凉做的那样。”
丹宁子一愣,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有些明了方才陆芙顾左右而言他的原因了。
他们这样获得神通的异类,在这个末法时代的世界已经能算得上大能。此界由小说衍生,他们终究都是故事中的人物……面对掌控剧情的天道,恐怕没有多少自由可言。
如今那天道是为了强行让剧情发生而无暇顾及其他,可实际上,掌控别人的心神意念,对于天道而言轻而易举。
丹宁子想起祂化身平舆道童那段时间,纵使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曾收过这么一个徒弟,可周遭的每一个人都无比自然地接受了平舆的存在,若是那时他执意点破,恐怕如今已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了。他一辈子修行,若是最后落得个思念全无,神通沦为他人棋子的下场,那还不如跟那天道拼死一搏自爆呢!
他看着陆芙,语气了然:“所以,若是贫道能早一日作古,神魂离开此界,对陆施主你而言,便是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是么?”
陆芙垂眼,轻轻叩了叩桌面。
“事实如此,但老道士,你无需在意这个。”她轻声道,“我将此事托出,不是为了逼迫你,只是……也许此界中,你是唯一能理解这件事的人了。就当是我想找人分享一个秘密吧。”
她顿了顿,像是给自己一个承诺:“有人对我说过,我终究不会与祂同化。这一路走来,有不少人厌弃了祂,转而倒向我,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祂的错误。”
丹宁子哈哈大笑起来:“陆施主多虑了,其实吧……贫道还真想早日出去看看。”他端详着那些异世的画面,“比起对这具肉身死亡的恐惧,贫道更惶恐的是,此界生灵过身之后,当真能转世吗?”
他看着陆芙道:“不是贫道信不过你,可陆施主,不瞒你说,那一战贫道虽失去了一边眼睛,但剩下这只眼可是将那天道的本质看了个明白,祂也好,你我也罢,都不过是——”
“的确如此。”陆芙打断了他,没让他说出答案,“但此界确有转世的先例。一旦转世成功,存在的形式便彻底不同,也不需再担忧天道对你的掌控了。”
“陆施主,若是贫道的眼睛没看错,你的灵魂亦没有经历过转世,那你说的是……”丹宁子想了想,露出一抹了然,“啊——难道是司徒家那位二公子?”
不等陆芙反应,他又自顾自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贫道算得你们之间缘分深厚,却又瞧不见你与他之间的缘线。原来你与他之间的缘分是在他转世之后啊!”
陆芙无奈地看着他:“老道士,这是个人隐私。”
在丹宁子再三恳求之下,陆芙在观里住了下来。
道观里清净,她每天除了向丹宁子传授法门,就是赏花逗鸟刷手机,清闲得很。汪甜恬对此很是羡慕,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正是拼搏的时候,抱怨一两句也就翻篇了。
相比之下,蔺怀铮与天道就不太顺利。
崔玉和汪家一绑定,业内的风向就变了,原本已经同意跟蔺氏旗下娱乐公司签约的几个业务都纷纷改口,说是项目计划有变,不想耽误贺小姐的档期。
蔺怀铮是顶着董事会的压力强行收购了一个娱乐公司来捧“贺语柠”的,临门一脚来了这么一出,相当于投进去的钱全部打了水漂。
董事会对着他自然又是一顿输出,雪上加霜的是,此时汪家的手已经伸进了蔺氏。
吞掉蔺远洲的股份后,荣珍地产直接不装了,走了个过程摇身一变成了汪氏旗下百分百控股的子公司。屋漏偏逢连夜雨,蔺远洲身上旧案被揭发,企业形象遭到重创,公司股票连续跌停,沉不住气的散户已经开始抛售。
这种境况下,不管汪氏的注资是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蔺氏为了活命都只能捏着鼻子接下。
汪海平成了蔺氏最大的股东,大张旗鼓地把管理层换了血。他并没有一次做绝,裁掉的大多是蔺远洲蔺怀铮的心腹,而替换的却不完全是汪氏的人,他向蔺氏其他几房递出了橄榄枝,把几个重要岗位都留给了这几房的人。
原本蔺氏几乎可以说是蔺远洲父子的一言堂,蔺家这一辈其他的年轻人都被蔺怀铮压成了透明人,此时有崭露头角的机会,谁都不愿放过。
这也大大缓和了他们对汪海平的敌意,在股东决议上给予了后者相应的支持。
于是,当财务部门上交了娱乐公司投入的资金总和,且确认这些钱无法创造任何收益之后,蔺氏的董事会通过了一项新的决议——
蔺怀铮的CEO身份被罢免了。
仅仅一个上午,近十年来国内最年轻CEO沦为白身的事情便在房地产业内和豪门圈子里传开了,网上更是不必说,早有人梳理了蔺怀铮步步沦陷的全过程。
蔺怀铮恨得双目赤红,砸掉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抱着头在地上低吼。
蔺远洲拄着拐杖急得直敲地,又是心疼又是怨恨。他无比期望自己的儿子是商业奇才,可正因为这些年来他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蔺怀铮身上,所以他比别人更清楚儿子的天赋。曾经,蔺怀铮是天之骄子,气运傍身,可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蔺远洲很快锁定了这一切变化的开端。
“……都是陆芙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撕开了二十年前的幕布,他们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蔺怀铮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闻言缓缓地转头看了父亲一眼。
陆芙可恨自不必说,可蔺氏的崩盘,难道不是从蔺远洲残害岳家这件事暴露开始的吗?若他没有做过,陆芙又如何利用这事来攻击他们?
蔺远洲读懂了儿子的意思,恼怒油然而生,但他没来得及发作,蔺怀铮的手机响了。
“……蔺怀铮!”电话里传来贺潭川焦急又怨怒的声音,“你这混蛋!柠柠因为担忧你都吐血了!你人在哪?!马上来贺家,她要见你!”
“柠柠……”蔺怀铮恍惚了一下,现在他未婚妻的芯子可不是柠柠,那……那个天道出事了?!他挣扎着站起,身形还没稳住,就看到蔺远洲急不可耐地拄着拐杖冲了出去。
“备车,我要去蔺家!”蔺远洲的声音越来越远。
蔺怀铮:……?
他神色变换了数次,定格在震惊上面。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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