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肆虐的力量在渐渐消失,伴随一起流逝的还有他的生命力,
凌景川试着活动指尖,石板地面的触感湿滑,地下河渗出的水积攒在凹陷处,
指尖划过地面,动作来源于他的意识,
再后来是四肢...关节间的摩擦带来希望,他屏住呼吸,把意识集中在动作下,感知体内的每一股力量,
桦蕊在他身边沉沉睡去,这个孩子让她每天的很疲乏,沉睡的时间居多,就算醒了也是在不停的干呕,
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眉眼,
——这个动作来源于他的意识,
屏住的呼吸一下子松了下来,凌景川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猛虎趴在不远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他可以控制身体了!
“蕊儿...”他叫她,
桦蕊轻声哼哼,翻动了一下身体又睡了过去,凌景川轻摇她的肩膀,试图将她唤醒,
“蕊儿,醒醒...我有话要和你说。”
桦蕊心跳骤然加快,她猛地睁眼,连呼吸都忘了,
“听我说,等下我会把迟越引来,你不要出声,找机会往石梯那里走,走的越高越好。”
桦蕊挣扎着起身,刚站起就一阵眩晕,她单手扶墙,额头靠着墙壁,好不容易才忍下胃里的恶心,
“好...”她说,
...
地牢里塞满了瓷罐,每一只里面都放着蛊虫,凌景川走到架子前,单手发力就把整排木架全部拽倒在地,瓷瓶碎了一地,蛊虫纷纷爬出,
他碾碎几只,蛊虫间的共鸣让他自身也不好受,毫无缘由的恐惧让他背后出了一片冷汗,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果不其然,片刻后大门打开了,迟越一脸怒气地冲下来,他看着一地狼藉眼神几乎要把人生吞,他又虚弱不少,而且比上次更加苍老了些,
没给迟越开口的时间,凌景川拿出钉刺瞬间扎进他心脏!接着用铁链缠住他脖颈,猛虎怒吼一声就要扑来,凌景川侧身一躲化解危机,
迟越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他没想到蛊居然被解了!
“不可能...”他喃喃,看向凌景川的眼神除了愤怒还带上了丝恐惧,
...
“杀了他!”
...
猛虎得到命令再次咆哮着扑上前,可凌景川并不准备与这畜生正面搏斗,只见猛虎一掌拍碎木桌,第二掌将石凳砸的粉碎,
他躲闪着,确定桦蕊已经爬上楼梯才将猛虎带向渗水最多的石壁,
那里的石墙最薄弱,
几次三番没有扑中目标,猛虎越发愤怒,它怒吼一声震的整个地牢都在颤抖,
前肢伏低,后肢蓄力,
最后一击再次扑上!铁钩一样的爪子亮出,凌景川屹然不动地站定在石壁前,在致命一击即将落下的前一刻他侧身躲避!完美地再次躲过!
石壁被抓出深深的裂缝,有水从缝隙中流出,先是涓涓细流,接着渐渐湍急,石墙像蛛网一样开始碎裂,河水喷涌而出!本就逼仄的地牢瞬间被淹没!
...
蛊虫喜温怕水,这是墨尧告诉他的,
...
猛虎淹没水中挣扎着沉下,凌景川早有准备,他抓住从牢顶垂下的铁链让自己不被淹没,
体内的蛊虫在暴动,仅靠自己无法游到石阶,他看向桦蕊,他们目光再次交汇,
桦蕊潜进水里找到迟越,他被沉重的铁链拖拽着沉在水底,她在他身上翻找一番拿到了石门钥匙,就当她准备浮出水面的时候,角落里有东西在闪着微弱的光,
是钉刺,
她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再次下潜,
钥匙和钉刺都在她手上,她把东西丢回台阶上,撕扯衣裙做成一根布绳,将绳子丢给凌景川,又拖拽着把他带上岸,
两人趴跪在台阶上大口喘着粗气,刚回过体力,桦蕊就一把拿起地上的钉刺,
“你为什么要活过来...”她开口,声音里的哭腔听得凌景川心碎,
“是引控蛊...”
“你不该活过来的,你要是就那样死了我还能念你个好...”
“蕊儿,我...”
剩下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钉刺滑进腹中,鲜血流出,滴落在水中,先是几滴,后来变成一缕细流,
“这刀是为了父亲。”
她拔出钉刺接连又捅进两刀!
“为了太子和梁姑姑...”
一室河水被染的通红,钉刺在她手上颤抖着,男人无力支撑,口吐鲜血靠在她肩头,
她把他放倒在台阶上,她看着他的眼睛,这次她不再回避,眼里只有决绝,
高举钉刺,血滴落下,滴在男人心脏处,她喘的很厉害,用尽力气才稳住双臂,
“蕊儿...”
凌景川温柔地望着她,沾满鲜血的手抚摸上她的小腹,
“留下他...”
...
高悬的双手终于落下,钉刺穿过血肉深深扎进心脏,她俯下身,贴在他的耳边,
...
“这刀是为了顾承佑。”
...
...
地下河总有出口,
桦蕊从石窟搜罗了必需品,将它们用白布装好背在身后,走过长长的阶梯,凌景川就倒在石阶上,她没有再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向着破开的石壁游去,
她再次浮出,预想中的黑暗没有出现,头顶是漫天星辰,
再次眨眼,却发现只是吸附在顶端的萤火虫,
桦蕊就着微弱的光线摸索着爬到岸边,脚边是缓缓向前的河水,她赤脚走在仅供一人通过的岸上,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见到真正的星辰...
肚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每日都折腾的她不得安宁,
她摸上小腹,心里的不安少了几分,他已经死了,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今后要一个人生活,孩子的存在会让她不那么孤单,
她会出去的,带着她的孩子一起,她会寻一处小城,不需要太大,够她立足就好,
她不会去找顾承佑,一来自尊不允许她做那样的事情,二来她其实并没有和顾承佑那么亲密,也许他们曾经走的很近,但在与那人互通心意后她就很少再回顾承佑的书信了,见面之后也保持着距离,所以那日她见到顾承佑来救她着实惊讶到不行...
即使不做刺客她也有营生的本事,她会做武器,会画图,只要能有一份活计她就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齐阳宫是她永远不想再回去的地方,可她需要先找到沈娘娘,求她给自己一个良籍,至于庆云和慕言也需要一并托付给她,
还好她没有认下慕言,否则以她的个性,一手带大的亲骨肉肯定不舍得丢下,
还有婉秋...她想带她一起走...
想到此桦蕊咬住下唇,
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婉秋跟着她什么都没有,更何况她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她怎么忍心带着她颠沛流离。
...
不知赶了几天的路,行囊里的水已经耗尽,
嗓子开始冒烟,她看着脚边的河水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
这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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