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女鬼修齐齐朝段离章看来。
不难看出,难得碰见“大案要案”,她们过于兴奋。
得知陆眺再次现身,又抹去了眼前唯一的线索,段离章亦是有些憋闷。
她存了消遣的心思:“行啊,我同你们玩。几位,咱们边走边聊。”
小鬼嘛,素来是爱玩的。
三女直呼:“夫人你真好!不,段大人英明!”
一路上,三女你一言我一语,汇报升堂,玩的不亦乐乎。
最后段大人根据几名女捕快提供的信息,去了廖家庄。
廖家富的祖宅占地极广,曾是一方豪绅。
段离章凝目一扫,便看出了诸多端倪,再无心思同小女鬼们玩闹了。
廖家祖宅分明是块招财延寿的风水宝地,就连段离章浅显的堪舆造诣也能一目了然。可是,如今此地却是杂草丛生,直逼一人之高。
周围更是邻里搬空,未有人迹,初到廖家镇时看见的零星火光,相隔此地整整两条街。
黑无常解释道:“约是一千五百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恐怖怪事,廖家后人一夜全无。”
曾经,廖家富所受香火旺盛,进阶极快,可见廖家也曾在人间界盛极一时,但突然某一天,他被断了香火供奉。
廖家富四处打听,得知此事后,也曾在幽冥界苦等自己的亲人,却从未得见相熟的面貌。
好在廖家富已是元婴,底下已有小鬼孝敬,他每年巡游仍然回到这里来,反倒是为祭奠他那连鬼都做不得的亲人。
白无常道:“廖家镇是闭岳宗治下,修仙界那边,闭岳宗也曾派修士查探,但无后续。”
修仙界不乏奇事,即使有心追查真凶,多是无疾而终。
总之,无人胆敢迁入这片“风水宝地”。
小孟婆补充道:“此事,发生在老阎王爷刚上任不久,亦是做过一番调查。”
可是,调查无果——生死薄上,廖家人之名尽数消失,神仙来了恐怕也查不出什么。
没想到,如今却又旧事重提。
两件“案子”,竟是发生在同一个地方。
段离章静静听罢,又有了些许眉目。
陆眺极为擅用阴邪阵法。今日,段离章在镇上巡视一周,便看出他一早就在廖家镇布阵,将巡游的幽冥众拘困其中。
现身后,上来就抹杀了廖家富,随后清理的其余小鬼,亦是廖家富在幽冥城亲近的部从。
至于一千五百年前“整整齐齐一家人消失案”,恐怕也是陆眺手笔。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廖家人一方豪强,能做到将其一网打尽的,恐怕也只有那邪修陆眺了。
陆眺能耐不假,但段离章更在意手法。
他用的是什么阵?该如何防?如何破?
另外还有——
为何只凭问一句“是否知晓陆眺”,他便能实现精准杀人?
陆眺可是身负类似“他心通”或者“观心眼”之类的神通?
只有如此,方可获取他人当下的所思所想。
段离章进一步确认:“黑白,你们与那邪修对话时,可觉察到什么异常之处?”
黑无常面露犹疑,向白无常确认:“小白,你注意到那邪修的眼睛了吗?”
白无常顿时理解了段离章为何有这一问,她陈述道:“我们本该对其防备,可是,当那邪修与我等对视时……几乎是不经思考,立即回答了他的问题。便如先前所言,他只问了我们一个问题,是否知晓‘他是谁’。”
那便不是他心通、或者观心眼了。
段离章闭眼思索片刻,试问:“类似于一种命令?”
“是!”黑白无常大惊,立即朝螟蜓跪拜下去,惶恐道:“我等罪该万死!幽冥众只遵冥主一人之令,我等竟被那邪修左右神念,实乃奇耻大辱!”
螟蜓未有掌权者的自觉。他只有被挑衅后的愠怒——陆眺干掉了廖家富,导致他没办法给段离章交代。
身边人被觊觎了。
螟蜓直觉,陆眺是有意针对他。满肚子算计,便是想让他在姐姐面前丢脸。
但段离章的言行,显然同那邪修是全无瓜葛。
这让螟蜓颇为莫名。
至于陆眺命令他的下属,他倒是无感:“起来吧,同段大人好生交代。”
段离章睨他一眼。
不是不玩?他这又是充当的什么角色?
现在想玩晚了。
待三女再无细节奉告,段离章便同螟蜓择了一座无人的宅院,单独商谈起来。
“螟蜓,你怎么看?”段离章揶揄道,“区区邪修,亦能行使你幽冥之主的权能?”
螟蜓不以为然:“可是,若是那邪修真有这种能力,岂不是对谁都能为所欲为了。”
“怎么说?”段离章挑眉,“又小瞧人了?”
倒不是螟蜓瞧不起陆眺。
经段离章的提点,他已是认真分析起这位总与他作对的邪门对手来。
螟蜓指向自己的一双斑斓翠玉眸:“他的眼睛,或许同我的‘破妄’之眼一样,或具‘真言’一类的辅佐之能,并非强制操控他人的命令。”
破妄,可破去执念痴障,令他人看清本心。
真言,可得到他人出于本心的真实之念。
“那也很厉害了,大部分的人在他面前都说不了假话,无怪他这邪修能成如今的气候。”段离章颇为认可这一猜测,由衷感叹,“幸好这世间万般神通,都有修为限制。”
她已化神,倒是不怕。
若她有这样一双真言之眼,还花什么心思去探究当年是谁造谣她?见一个问一个便是了!
嘶,若是那陆眺愿意将眼睛送她,尝试合作一下,也不无不可?
段离章默默动了脑筋。
反正她也不算很有原则的女修,她是女邪魔啊。
螟蜓却有些不高兴。
姐姐竟然夸那邪修厉害。
他轻轻抿唇:“可惜让他先溜了,又是无功而返。”
段离章一听,顿时笑起来,这小子还惦记着上次输给陆眺那事。
“得知了那邪修一门神通,可相应设防,这一趟也不算无功而返。”
这世间,无人可以算无遗策。
寻找廖家富也不过是为了获取陆眺生平信息,更了解对手,有失有得,不算亏。
当然,若是有纯赚的可能,也不妨牢牢抓住。
螟蜓摇头:“不够。”
“放心,他还会来寻我。”段离章颇为乐观,“我就不信,那陆眺会是孤家寡人一生?若是让我知晓他有何人际关系,便是轮到你顺藤摸瓜的时候。”
这方面,段离章算是经验老道。从前她盯上一名男修,也是这般死缠烂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陆眺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所图甚大。
他哪里会就此销声匿迹。
螟蜓沉吟半晌:“姐姐可知他为何缠着你?”
凭着直觉,螟蜓心中呼啸出一种可能。
那陆眺或许本无其他目的,只是同他、同其余人一般,从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起,便一直……恋慕着她。
可是他不愿挑明。
姐姐,不要对那邪修掉以轻心。
要如一日地厌恶,才是最好。
段离章觉得既然要螟蜓帮她办事,不妨将此事透露他一星半点:“说来话长,总之,那邪修篡改了我的记忆。”
“篡改……记忆?”螟蜓讶然,一时思绪万千,似想到什么,难得夸了一句,“他可真是神通广大。”
“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我与他本无瓜葛才对。”段离章本是摇头,却突然愣了一下,醒悟道:“不对,我们与他,同有化真派的经历,不算毫无瓜葛。”
“……”螟蜓不言,若有所思,等着她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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