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颏被人挑着微微抬起,珂郁偲被那道黑沉沉的目光锁着,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三言两语和许闻川粗粗讲了。
话到末尾啧一声,还是没忍住站起身,嘴里一边小声骂着一边就要跟上去,“不行我得问问这个心机深沉的老东西干了啥。”
他一副要追到人屁股后面骂街的架势,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扯了回来。
“别拦我。”
珂郁偲还是没走成,腰间被人箍着定住了身子。
他一掀眼皮就对上许闻川皱起的眉头,狭长的眸子立马撑大了一圈,“你护着他。”
那张脸上的表情活生生像是照了镜子看见自己脑袋上有一顶巨大的荧光绿帽子
许闻川没对他的胡言乱语做评价,视线落到珂郁偲动作间露出的半边肩头,他伸手提着毛衣的领口将那条细细的黑色肩带盖住,才把那瓣躁动的唇含住亲了亲。
珂郁偲刚刚也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那条细绳。
唇上短暂安抚的吻离开的时候,贴合在侧腰上那一片镂空的蕾丝料子被温热的指腹磨过。
这时耳畔才响起低声的嘱咐,“穿件外套再去。”
……
孙斯奕离开了不久,安生了一共也没有喝两口茶的功夫。
毕竟重新泡茶也要时间。
会客室的门被人打开又关上,余光里,熟悉的人影再次立到了身边。
那人影张口就是,“你是不是人?”
珂郁偲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的男人,语气丝毫不客气。
“他才多大,比人家大出去11岁你怎么好意思的?”
他一点弯弯绕绕都不玩了,也不再像刚刚那样阴阳怪气,话说得一句比一句直白,“你是不是在背地里偷偷挑拨离间了?”
优优已经三番四次拿借口搪塞他,好端端的,要说这里没有孙斯奕的功劳珂郁偲是半个字都不信。
孙斯奕挨了骂面上也没什么波动,依旧不紧不慢地喝了那一口热茶,才把杯子放下。
他既不遮掩,也没有装作听不懂,而是说:“你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但我可以。”
珂郁偲脸上没什么表情,孙斯奕脸上也不再带着那样淡淡的笑,大家默契十足地直接把话摊开来说,谁也不做些客气的周旋。
孙斯奕动作从容地后靠到沙发的靠背上,抬眸看向身边的人,“阮彦彰早就断了他的生活费,这件事你知道吗?”
一段没有感情的亲缘关系,一个自以为是擅自占据主导地位的父亲,并不能带给人什么保障。
优优这两个月的学习状态并不好,成绩肉眼可见有些下滑,阮彦彰本就对此不满,前段时间又恰好遇到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以后他更是把优优叫去训斥了一顿。
非常高高在上的说教。
优优并不想接受阮彦彰对自己思想和道德的绑架,他讨厌阮彦彰,也不想阮彦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让他本就艰难的人生更加不容易。
所以他忍不住开口反驳了,一来一回间便免不得酿成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阮彦彰便说,既然他这么有本事这么有想法就不要再花自己的钱。
这不算多么令人感到意外的结局,阮优对阮彦彰来说的价值就是他唯一的一个孩子,如果阮优令他感到不满意不顺心,随时被再次丢弃又或者随时被心血来潮地捡回,都是正常的。
“这件事他告诉了我,但没有告诉你。”
孙斯奕的语速平缓,在对上珂郁偲的视线后扯唇笑了笑,依旧平淡,“我说这句话并不是为了炫耀我比你和他更亲近,而是让珂少爷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你们这段关系能带给他的东西实在太有限。”
“你的陪伴对他来说是精神上的慰藉,但人活着,光有精神是不够的。”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远处,不知道停留在什么上面,从唇间吐露出的一字一句都十分的平静,的确没任何炫耀的意味,只是客观的陈述。
“我们之间有利益的捆绑,他认为我对他有所图谋,就可以更加心安地向我索要他需要的东西。但他在意你,你们之间的关系太纯粹,不管是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都不会愿意向你开口。”
就像优优从前对孙斯奕说过的那样,珂郁偲没有义务养他。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身份的捆绑,珂郁偲对他好只是单纯对他好,这来之不易的精神上的抚慰让他不能再向人索要什么。
话音落下,屋中安静了许久,珂郁偲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再开口时话里听不出情绪。
“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图谋?”
孙斯奕敛眸沉默了片刻才对这句质问作出回应,“我只是需要他陪在我身边而已,过分的事,我不会做。”
珂郁偲站在原地,揣在裤兜里的拇指磨过指节,他过了好半晌才再次开口,眸光专注地落在人身上,“孙斯奕你最好做人。”
“你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他没有背景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单纯得跟张白纸一样,如果你真的用手里的权力去玩弄这样一个人,就太恶心了。”
那冷淡的眼神和语气在无形中为这字句添上了几分冰凉的锐利。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却十足认真。
毕竟主动带给一个希望渺茫的人盼头,利用这依附去索取,再轻描淡写地收回那点盼头,实在是太恶劣的行为。
所以孙斯奕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从容地整理了西装上细微的褶皱,漆黑的皮鞋缓缓转过来面朝着珂郁偲的方向。
也认真地回应他,“孙家的根基就在峯京,我也就站在你面前。”
男人的声音又沉又稳,同那双眼睛带来的目光一样。
“出了事,你大可以来找我的麻烦。”
这场对话并没耗费太长时间,珂郁偲从会客室离开以后许闻川才去和孙斯奕谈公事。
他窝进自己宽大的办公椅里,一脸深沉地琢磨。
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他去找孙斯奕明明是打算问清楚这人到底在背地里搞了什么小动作,是怎么糊弄优优不见他的。
结果到头来几乎是孙斯奕一直在说话,说着说着就把他又糊弄出来了。
啧,这个心思深沉的老东西。
但珂郁偲也没打算再找回去。
许闻川说的没错,他没办法成为优优长久的依靠,尤其优优在情感上的缺失很严重,他能带来的这一点精神慰藉和陪伴远远不够。
孙斯奕有句话说的也没错,如果他真敢做什么,他大可以去找他的麻烦。
珂郁偲靠在办公椅上晃悠着朝向窗外,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到了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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