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舅,您发热了?”
苏澜担忧的看着谢珩,在她的印象里,阿舅的身体一直非常好,头疼脑热都没有过。
她不禁想到自己的幻梦。
梦里阿舅为了她,从那炼狱一样的地方走出来,周身都是伤。
她心疼得想哭。
“我只是有点风寒。”谢珩用下巴蹭了蹭她。
“您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用管我了。”苏澜勉强说出这句,眼皮很沉,怎么努力都张不开。
谢珩将她抱紧了一些,声音轻柔:“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澜听到他的话,想要回应,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依在谢珩怀里,昏昏睡去。
待睡熟,谢珩想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却被她紧紧抱着腰。
他无奈,不想吵醒她,只好由着她这样睡,被等不及进来的药老看见。
药老吹胡子瞪眼:“您要是不想要命了就直接说!睡着了还抱着,您要么把自己做成抱枕!”
谢珩也想理智些,可只有他知道,如今她还能在自己怀里,是多么的艰难。
失而复得有很多种,却没有哪一种能跨越阴阳生死,他也会怕。
内心挣扎片刻,还是动作轻柔的将她安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留下逐星照顾。
逐星已经快吓死了。
她刚刚就是去取个热水的功夫,姑娘就醒了,还扎伤了脚,惊动了院首。
这要是在监察院执行任务的话,她今天属于擅离职守,要去刑堂领罚的。
谁知这次院首只是低垂着眼睛,不辨喜怒的说了句:“下不为例。”
逐星松了口气。
院首向来赏罚分明,交给她的任务没有完成好,竟给了一次机会。
她跪下:“属下决不再犯。”
谢珩转身出门,药老冲逐星挤了下眼睛,然后无声的退了下去。
药老针灸后,谢珩睡了片刻,醒来体力恢复了些,便去寻姜尚。
姜尚正在神神叨叨画符。
他这张符画的极大,铺在地上,已经画了一半。他还在研磨朱砂,往红艳艳的粉末里加绿汁。
“别人都是用水,你这绿了吧唧的是啥?”
药老一开口,姜尚受惊窜起,大叫:“你个老龟孙又来坏道爷好事!”
随着他的咒骂声,那一小盅绿汁子瞬间变成了清水。
姜尚心疼的直抹眼泪。
药老挠了挠后脑勺那最后一缕倔强,尴尬道:“虽然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但对不住啊,大兄弟。”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姜尚“呼”地一下飞驰过来,上去掐住药老脖子,咬牙切齿:“打你们来了这无妄山,我就没有一天好日子!”
“先是你那半人半鬼的姑娘,破了我的驱邪阵,你又坏了我的绿灵汤,不闹死你,道爷跟你姓!”
“放手。”乘云进门。
姜尚顶着一颗鸡窝头,红着眼珠子嘶吼:“凭什么?就凭你们人多?”
“我告诉你们,只要上了我这无妄山,生死连阎王爷说了都不算!”
乘云拉弓:“你再不放手,我这一箭就能把你脑袋射开花,送你去见阎王。”
姜尚转头见谢珩负手立在院里,看着院里的一处阵眼,似是在琢磨什么。
姜尚心里一咯噔,冲到谢珩跟前,一拍胸脯,怒喝:“你到底还管不管你的人了?”
“再坏我的事我还怎么救你小情人?我告诉你,她生魂有损,且要温养着呢,没我就是个死!”
谢珩淡淡地看向他。
姜尚哽住,真不是他怂,而是他在这人身上,看到了紫金龙气。
王者之气,神鬼避让。
那日他也只是觉得,这人是万里难挑的贵人,如今龙气外显是因他刚经历了生死大劫。
“您……您今岁可是二十有七?腰间是否有个虎头胎记?”
相对于他的激动,谢珩表现的很平静。
“咯!咯!咯!”姜尚却是坐立难安,他双手掐腰,激动的连连打嗝。
见谢珩始终盯着他,该是在品他的来路,他一把撕掉人皮面具,跺脚:“您仔细看看我,不觉得眼熟吗?”
“十七年前是我带你从东宫死里逃生!我们一路上赶死了七匹马,您都忘了吗?”
谢珩平静的神色终于被打破,他眼睛发红,却是如何也不肯认眼前的人。
姜尚拿过朱砂在自己唇上一抹,又拆了头上的道髻,一头乌发顿时倾泻开。
这么看,这姜尚竟是个女人,虽然女生男相,英气十足,却的确是个女人。
乘云和药老,一个将对方瞪出的眼珠子按回去,一个将惊掉的下巴推回去。
谢珩眉尖一蹙:“年纪不对。”
姜尚一甩袖子,怒道:“对上才有鬼了,我若是不死,再过二十年也还是这副样貌。”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姜尚咏完诗句,对着谢珩跪下行大礼,哽咽道:“微臣姜尚拜见少主。”
谢珩瞬时骨血激荡。
这是阿父最爱的诗,却从不见他在人前吟诵,他说东宫之主真正喜欢的东西,不能被外人知晓。
除了阿母和他,便只有姜美姬晓得。
那被谢珩刻意压在心底的东宫,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那时所有人都道,东宫储君萧政宁人如其名,政通人和,安国宁家。
他爱的是黎明百姓,装的是社稷家国,身边除了太子妃,就只有一个姜美姬。
都说姜美姬祸国妖色,因为她,太子爷连侧妃都不纳,十分爱怜。
那时谢珩还是萧烨,年岁尚小又贵为皇长孙,要学习的实在太多,极少出现在后宅。
但他却知晓,阿父除了阿母外,没有过旁人。
姜美姬人前妖娆,人后却克己守礼,和阿母是极为亲近的主仆。
当年巫蛊之祸,是姜美姬带他逃出京都,保住他一条命,又找到林小郎照顾他。
“女帝说您成年后会来无妄山,微臣等了十七年还不见您,故而在山下摆寻龙阵,却不想误伤了姑娘。”
谢珩的心情已然平复。
见了姜尚他有很多话要问。
当年整个东宫被屠戮殆尽,连阿父都未能幸免,却为何独独留下有孕的太子妃?
还有林小郎,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真的只是从小给他培养的替身吗?
老头子当年去寻他,可是阿父的安排?如果是,那谢家七十三口岂不是因他而死?
太多疑惑压在心头,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念念。
她虽醒来但气息孱弱,脉搏更是缭乱,药老说寻常人如此是极易猝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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