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澜吃过早点后准备去医馆,却见长冬跌跌撞撞进院。
“姑娘,不好了!冯家被官兵抄家了,所有人都抓进了刑部大牢。”
苏澜惊得起身,厉声道:“刑部抓人是何罪名?”
“不知道,冯家的街坊也在议论,都说冯家摊上了大事儿,还从没见过刑部直接来的。”
可不是如此吗?
冯家商贾之家,唯一供职朝廷的只有一个冯庆,还是太医院采办,平时不怎么接触到贵人。
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犯事,也该是京兆府查问,断没有刑部把人都抓走的道理,还到了抄家的程度。
苏澜:“逐星,你速回监察院,将这事弄清楚。”
说完才发现,自己昨日将逐星还给谢珩了。他没将人送回来,这是铁了心跟自己怄。
他觉得自己有理,苏澜更不想服软,服一次就失了先机,以后可能会被追着打。
可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没有选择,除了谢珩,她不认识任何做官的,更别说从刑部打探出消息。
“长夏,你去一趟监察院,见到我阿舅后将冯家的事说于他。”
吩咐完又让长冬去赶车,自己去商行找江承。
江承如今住在商行后院,路今安昨晚也没回苏家,就跟江承歇在一起。
两人昨天盯酒楼进货,忙到了半夜,这会儿刚起来吃早点,就在路边的小摊子上。
见了苏澜步履匆匆,江承起身,关切道:“怎么慌慌张张的?”
苏澜面色煞白:“回去说。”
苏澜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冯家现状。
江承起身:“姑娘准备出多少为冯家打点?”
“全部。”苏澜看着江承,“只要是账上的银子全都兑出来,不管冯家犯了什么事,都要保他们平安。”
说完想了想又道:“如果还不够的话,就把铺子卖了。”
江承一愣:“全部?你是认真的吗?你怎么也要留些私房钱。”
苏澜:“不必,钱是人赚的,只要人能保下来,什么都不当紧,速去兑好现银,等我消息。”
江承看着她,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这傻姑娘,只要真心待她的,她必是报以真心。
“我这就去办。”江承说完又对路今安道,“陪着点。”
路今安点头:“我晓得,你赶车去多带几个人,这么多现银别让贼人惦记上。”
江承嗯了声,快步走了。
路今安上前握住苏澜手臂,低柔了声音:“阿姐,吃早饭没有?”
“吃过了。”
路今安皱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澜握住他的手,“冯老是外祖父的学生,是这世上除了我唯一惦着他的人。”
“冯家虽然没有给我做什么大贡献,但从未生过外心,一心护着外祖父留下的家产。”
路今安用手暖着苏澜冰凉的手,心疼道:“阿姐不用跟我解释,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就算赔上所有的银子铺子,你也还有我,我有手有脚能做工,能养你。”
苏澜慌乱的心被安抚住,她含泪看着路今安,摸了摸他的头。
“傻小子,我是做姐姐的,怎么能让你养我?就算什么都没了,我还可以行医糊口。”
是的,她有一技之长,就算没有阿母这些嫁妆,就算没有谢珩庇护,她也能活下去。
“年长也是我家的女孩子,就得被照顾。”路今安给苏澜擦眼泪,“怎么还哭上了?”
苏澜只是忽然有点伤心。
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我以前其实过得不好,但我不哭,负我的、薄我的、害我的,我就和他们拼命。
可是现在有你了,我就觉得不用一直坚强,我的阿弟总归是偏向我,不会抛下我的。”
路今安心疼得要死。
他抱住苏澜,像自己从路边看到母亲哄孩儿那样,轻轻顺着她的背脊。
“阿姐,别怕,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有我。我们是最亲的人,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他感受到了苏澜的无助和惊慌,甚至想到她嫁了个了不得的男人。
那个男人没有让她无忧无虑。
他不强求,他自己的阿姐,他自己保护,就算能力有限,也会拼了命。
小小的少年,瘦削单薄的肩膀,承受不住什么风雨,却让苏澜生出安全感。
好像她的身后有了一个强大的支撑,和阿舅以往给的安全感还不一样。
原来一母同胞真会是自己的底气,让人从心里觉得可以依靠,充满力量……
*
苏澜回到苏家后等了半个多时辰,长夏才匆忙回来。
“姑娘,奴婢没有见到谢院首,只见到一位叫张文定的先生。
张先生亲自去了刑部,他让我告诉您,刑部故意防着监察院,去抄冯家的人更是羽林军。”
防着监察院?
又是皇帝亲辖的羽林军?
区区一个冯家如何能招惹这些?难道此次针对的竟是阿舅吗?
苏澜坐在椅子上,死死握住把手,冷声:“张先生这话是不是背着人说的?”
长夏点头:“他让奴婢转告您,不能对外人道,他和二先生已经在想办法,让您不要着急。”
苏澜感觉一阵凉气直爬后脑,张文定这话是在点她。
她左思右想,唯一可能让冯家遭此横祸的,便是大兴的瓷器行。
而之所以会惊动皇帝,只能是阿舅在切断瓷器行后面的交易网时,被皇帝发现了。
等是绝对不能等的,张文定若真想替她办事,就不会用话点她。
由此看来,张文定何止是不想她和阿舅有牵扯?根本就是避她如蛇蝎。
至于阿舅的态度,他明知长夏是她最信任的婢女,却避而不见,态度也很明显了。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虑要袖手旁观,但不帮就别指着她原谅。
不管也罢,这世上没有离了谁就不能活的,若是没有谢珩,难不成她还等死?
说到底苏澜骨子里是骄傲的,长夏去谢珩不理会,她也不愿再去求。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该伤心痛苦,起码也要叹一句信错了人,可苏澜都没有。
她没时间去伤男女情怀,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进去不死也得褪层皮。
她要为冯家做些什么。
她没有什么插入官场的利器,也许做不成,但她还有自己,人不死,总归就不能放弃。
苏澜抿唇,下定决心:“以后,别再因这件事去求监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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