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众多丫环中,有温柔而善解人意的袭人,聪慧而精明能干的平儿,豪爽而高洁绝俗的紫鹃,灵俏而嫉恶如仇的晴雯,贞烈而不惧权贵的鸳鸯……让人愉悦,沉浸在好感之中。
也有一些张扬耍横缺乏教养的丫环,让人反感,如飞扬跋扈的司棋,恃靓行凶的芳官,不知天高地厚的莺儿……。
最让人反感的莫过于贾宝玉身边端茶递水的秋纹:一个典型的"在下人面前像主子,在主子面前是谀奴"还自视甚高、不可一世的所谓"大丫环"。
一、秋纹的刻薄
曹公在《红楼梦》第24回"醉金刚轻财尚义侠,痴女儿遗帕惹相思"中,把秋纹刻薄的嘴脸刻划得可谓"淋漓尽致"。
负责伺候主子贾宝玉洗澡的丫环碧痕与负责端茶递水的秋纹,两人看不起粗使丫环小红,有意欺负她,便指使她去"催水",结果有个性的小红以另有事为由没有答应。秋纹碧痕悻悻的去抬水,回来正好看见小红在怡红院给宝玉递了一杯茶出来,秋纹即指着小红的鼻子,先"兜脸啐了一回",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就像骂街的泼妇一样,刻薄恶毒地嘲讽小红:
"没脸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去催水去,你说有事故,倒叫我们去,你可待着做这个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上来了。难道我们倒跟着你了?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
在碧痕接话讥讽之后,接着又耍横:"这么说,不如我们散了,单让她在这屋里呢。"
你看,秋纹是何等的刻薄恶俗!
她不过是贾宝玉身边的贴身丫环而已,就这样张狂,不仅不尊重比她地位约矮点点的粗使丫环小红,还自以为是地发出了这番不堪入耳的话。
在她看来,似乎她才配得上"端茶递水"。恰恰相反,张口就来的刻薄之语,反而体现出她没有起码的格局,目光短浅,缺乏教养,也不过是将自己定位在"递茶递水"这样的丫环角角色罢了。
据书中明示,秋纹是怡红院服侍贾宝玉的"四大丫环"之一,只是挂末,在她前面的三位大丫环是:袭人、晴雯、麝月。
但不知道秋纹是如何进入怡红院当差的?她既没有出众的容貌,也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技能。
按理,什么也没有的秋纹应当随和才是。
偏偏这位天生长着鱼眼睛的丫环短视,呆头呆脑,还"五十步笑一百步",到底印了贾宝玉在59回关于"鱼眼睛"之说的一席话: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了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亮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二、秋纹的炫耀
秋纹把小红当出气筒,不把小红当人看,折射了她欺负下人的本性。她在晴雯等大丫环面前没有自知之明的炫耀,则体现她的悲哀,亦让人反感。
《红楼梦》在第37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苑夜拟菊花题",特写了秋纹这一特质。
因怡红院的桂花开了,孝顺的贾宝玉安排秋纹采了两枝分送给奶奶贾母和母亲王夫人。贾母和王夫人心情很高兴,便连带着打赏了送桂花的丫环秋纹:贾母给了几百钱,王夫人送了两件衣服。
这就让秋纹"骄傲"荣光起来,回到怡红院就向大丫环晴雯等人炫耀:
"你们知道,老太太竟叫人拿了几百钱给我,说我可怜见的生的单薄,这可是再想不到的福气。几百钱是小事,难得这个体面。……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横竖也得,却不像这个彩头。"
你看,秋纹一派小人得势抓狂的样子,好像她立了多大功劳似的,完全没去想主子的这点赏赐,并不是欣赏她秋纹这样一个没存在感的奴才,只因着宝玉的孝顺让她们心情好,才连带考虑了她而已。
何况这赏赐原本寻常、微不足道,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秋纹却到处嚷嚷,唯恐天下不知道似的。事实上,贾母对秋纹并不看好:"只不过是`不中用`的小女孩"。
悲哀的秋纹,其实已自知贾母对她的不待见,但就是改不了不自知的炫耀本能。要是她是宝钗、黛玉,不晓得会炫耀"傲骄"成什么样子。
真真的可怜,这"大丫环"秋纹!
三、秋纹的道歉
有气节的晴雯见秋纹不知趣还自以为是的样子,先是委婉地点醒:"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着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
谁知,秋纹不领情,连人格都不要似的道:"凭他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哪怕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别的事。"
晴雯只得讥讽她:"这屋里谁又比谁高贵些?要是我,我宁可不要"。
怡红院里其她丫环也笑道:"骂得巧,可不是给了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了。"
贾宝玉的首席丫环袭人出来忙阻止了众丫环之间的笑谈:"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儿。一个个不知怎么死呢。"
原来袭人得到主子的赏赐才是最好最多的。
一惯恃强凌弱的秋纹见袭人发话,她可不敢得罪这有靠山的大丫环,赶忙向袭人道歉,讨好道:"原来姐姐得了。我实在不知道,我赔个不是吧。"
你看,秋纹对待袭人,与欺负小红的样子判若两人,简直就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
四、秋纹的气派
不仅如此,丫环秋纹更让人反感的是她"颐指气使"的气派,动则批评贾府里的小丫头,还向上了年纪的老仆"耍横"。
书中54回"史太君破陈腐旧套,王熙凤效对彩班衣"就把秋纹的"耍横气派"刻画得入木三分:
元宵节过后,贾宝玉出了怡红院来至花厅后廊。秋纹像大得不得了似的主子,指令小丫头给贾宝玉打水洗脸。
由于天气太冷,准备的水受冻不热。秋纹当即批评小丫头:"你越大越粗心了,哪里弄的这冰水。"
正当小丫头受屈说话时,秋纹忽见一老婆子经过,手里拿一壶给贾母的滚水,立即颐指气使起来,要求老婆子把水给她,扬言如不给,她就把水泼了:
"凭你是谁的,你不给?我管把老太太茶子倒了洗手。"
老婆子无奈,只好给秋纹倒水,还赔着不是。
秋纹还指责道:"够了,你这么大年纪也没个见识,谁不知是老太太的水!要不着的人就敢要了!"
就这样,老婆子给贾母准备烧茶的滚水活生生被秋纹半路截了去,还不敢多说。
五、秋纹的张狂
探春暂代理家,有一次正吃饭时,秋纹便大大咧咧准备上去询问主子贾宝玉的月钱为什么还没有发,被李纨等人阻止后,当即毫不谦虚地坐在婆子们为平儿准备的褥子上,口气大得很地说:
"别人等得,我是不能等的。"
探其究里,不过因探春是贾府庶出的小姐,未出阁,与她服侍的少主子贾宝玉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所以,秋纹敢这样出言不恭,似乎自己就是贾宝玉的代言人。
秋纹的张狂可见一斑!
真不知道她的嚣张从何而来?在下人面前像主子,在主子面前似婢奴。然,其天生的鱼眼睛也很阴毒,对有靠山的下人极尽奉承,对地位不高甚或不待见她的主子公然不逊,极显其恃强凌弱毫不过脑的恶奴特点。
这其实是秋纹在极度卑微下的一种扭曲变态,说穿了,她很肤浅,一种庸俗的阴暗的心理随时都把自己严严的裹着:仅为了保住自己是怡红院主子贾宝玉大丫环的地位罢了!
她的"作",她的"狂",她的媚上欺下,不尊重人的种种矛盾交织现象,都是可怜的俗不可耐的行径。
说她是贾府中最不受喜欢的一个丫环,受人鄙弃的奴才,毫不为过,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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