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惨白的天空仍旧挂着柔长的雨丝,一直不曾停过。
灵秀宫内琴韵依旧跪着,算起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我踩着雨水走到她身边,微微弯腰对她说道:“琴韵,再忍一会。”
琴韵吃力地抬起头,雨水浇在她的脸上让她睁不开眼。
她闭上眼睛重重地点点头。
我咬着唇,狠下心来撑着伞去了寝殿。
守在外头的是纤雨,她见了我立马用极轻地声音对我说道:“雁心,娘娘早就醒了,可她不愿意饶了琴韵……你去求求她吧,她最喜欢你了。”
我拍了拍她的胳膊,暗示她稍安勿躁。
她哪知道就是因为我,琴韵才挨了罚。
纤雨帮我打起了门帘,我将雨伞收好交给她,随后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姌嫔此时正靠在窗前打璎珞。
见我进来,只抬眸瞥了一眼。
我走上前,屈膝行礼。
“你去哪了?我让纤云去小厨房找你,你不在。
她便在宫里寻你,结果遍寻你都不在。
我说过,午后要带着新吃食去见皇上,你做了吗?”
姌嫔轻轻淡淡地说着,手里的五彩绳不停地翻转。
看似平静,但我知道她心里已是怒火中烧。
不禀告就出宫,没有按要求做好吃食,她不生气才怪。
我先认了错,随即平静地说道:“娘娘,奴婢出宫是去养心殿请了皇上过来用晚膳。”
姌嫔手一滞,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怒气和疑惑。
“你去请了皇上?”她诧异反问。
我点点头:“是的,娘娘。奴婢觉着您今个见了红,不宜走动,所以便擅自做主请皇上过来享用桃花宴。您的一片心意,怎么都得让皇上知道不是?”
姌嫔冷呵一声,将手中的璎珞重重地拍在旁边的小木几上。
“那皇上可愿过来?”姌嫔冷声问。
我回道:“皇上一听娘娘如此用心,一口答应了。”
姌嫔盯着我,眼中火苗窜动却又不好发作,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那你快去准备吧。”
我却没动。
姌嫔蹙眉看着我,不悦道:“你还杵着干什么?既做主去请了皇上,还不去准备?”
我鼓起勇气道:“娘娘,还请您饶了琴韵。”
姌嫔的双手攥起,我知道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雁心,你竟然想拿捏我?!我可是这灵秀宫的主位,而你不过是个奴婢!
再者,晚上皇上来了,晚膳未备,获罪的可是你!”
姌嫔带着怒气,压着声音对我低吼。
我笑了笑,道:“获罪的是奴婢,可欺君的是您。”
姌嫔将桌上的针线筐直接砸到了我身上。
我纹丝不动地受下了。
“是你擅作主张去请的,与我何干?”姌嫔冷厉喊道。
我笔直地站着,沉静有力地说道:“可谁信呢?桃花是您亲自带我们去采的,桃花入食也是您亲口交待的。
身为您的贴身宫女,若没您的指令我怎敢去养心殿邀请皇上……”
我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气得姌嫔拍案而起。
“你个贱婢,竟敢威胁我?!”姌嫔跨前两步,高高扬起了手。
我抬起头,神色清冷平淡:“娘娘,您今日动了太多的怒气,要是真动了胎气,那可得不偿失!
您!还没晋为妃位呢!良姨娘还未抬为妻位呢!“
姌嫔的双眼瞪得溜圆,腾腾而起的火气似要喷出来。
可那高高扬起的手最终没落在我的脸上。
收回手,姌嫔怒视着我,压着火气说道:“雁心,你如此气我,害我动了胎气,你可想过你的下场?”
我扬唇浅笑:“娘娘可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太医说胎像稳固,但一日之内,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被宫中奴婢气到了,罚了一个又一个,您觉得皇帝还会信几分?”
姌嫔倏地退后一步,她缓缓坐下,胸口起伏。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说道:“让琴韵起来吧。你!快去准备晚膳。”
我低头垂眸,说了声好。
随即躬身退下。
走出屋,纤雨紧张地拉着我,问:“你惹娘娘生气了?她刚怎叫的那般大声。”
我笑了笑,说道:“没事,娘娘练练嗓子呢。你快去扶琴韵起来吧,让她赶紧换身衣服,弄干头发,可别生病了。”
纤雨一听,焦急之色褪去,满脸欣喜道:“雁心,我就知道娘娘会听你的。”
说着,拿起伞咚咚咚就跑去搀扶琴韵。
我长吁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下去我得准备晚膳了。
就在我在小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时,纤雨过来悄咪咪地和我说:“雁心,启祥宫的薛常在、周常在来了。”
我手下搅拌桃花糊的动作不停,嘴角却扬起了笑。
是啊,这么美的桃花宴,怎么能少了桃花争艳。
我对纤雨道:“纤雨,等开饭后,劳你去请边太医过来。”
纤雨吃了一惊,问道:“请边太医?可是娘娘又不舒服了?”
我解释道:“娘娘早间见了红,皇上心中肯定担心,所以辛苦边太医晚间再来请个脉,也好让皇上放心。”
纤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好,我等皇上过来就去请。”
说着,她捋起袖子,洗净了手帮我忙活。
我拦住她道:“你还是去伺候娘娘吧。”
她摇摇头,道:“我才不去,纤云在那呢,用不上我。”
说着,一把抓过案板上的鸭子,麻利地剁成了小块。
我笑了笑,知道她们都不爱和纤云一起上差,就由着她留下帮忙了。
知道薛常在和周常在来访,我让念露送去了茉莉蜜茶和小糕点。
不一会儿,念露办完事回来,对我和纤雨道:“我瞧着薛常在和周常在是要等皇上来了才肯走了,姌嫔娘娘铁定是不高兴了,那脸色黑得像外头天上的乌云。”
我笑了笑,没说话。
姌嫔当然不高兴,她一向面上装着无辜纯善,心底却是小气善妒。
她不喜欢别人抢她的风头,以前地位低没办法,现在她得势了,自然不愿意两个常在来蹭恩宠。
只是她又爱装,所以不会直说,只能忍着。
纤雨有些奇怪道:“这两位常在怎么会这时来?她们是得到风声,知道皇上要来,特地来偶遇皇帝的?”
我又笑了笑,没有搭话,继续忙手上的活。
她们当然不是来偶遇,她们是来明遇的。
我从慈宁宫回来,顺路去了启祥宫。
自玢妃受罚后,那儿暂无宫主,只周常在、薛常在住着。
所以那儿的管理自然松散。
我对看门的太监说,桂嬷嬷让我来传话:今日姌嫔身子不适,请薛常在代太后娘娘去看看。
薛常在和太后的关系宫里头大家都清楚,姌嫔和太后的关系宫里头大家也清楚,这小太监又没见过我,自然不会有疑。
而薛常在只当是太后为了提携她,特地让人来提点她的,立马就行动起来。
这不,薛常在及时来了,顺带还约上了周常在。
如此,更好。
【PS:启祥宫的周常在是另外的姓周的嫔妃,不是之前说到的周贵人。她曾在懋嫔生日宴上出现过,是她发现海棠酥用的是丁香花(34章),不知宝子们还有印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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