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感觉你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
萧辰:“什么?”
阿楠下巴微微抬起,指了指不远处人群中略显腼腆的程迪:“她啊!”
“有什么不一样?”萧辰的声音依旧温和。
阿楠抿唇轻微得点了几下头,“那姑娘,看得出来,是个很温柔的姑娘。”
萧辰笑了笑,注视着程迪,她扎在迷彩堆里,微笑的侧颜像夜晚盛开的花朵,再仔细看,仿佛会传来阵阵花香,直沁人心脾。
“她本来就不一样。”萧辰说。
“是啊,这里是北国,战乱的北国,能来这儿的,都不是普通人。”阿楠把相机平放在草地上,有意无意得玩弄着手里的镜头盖子。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她是我见过,漆黑的眼眸里,总有一束光照耀在别人脸上的女孩。”
是的,她很特别。
萧辰扭头看了看身后空旷平整的草地,双手扶着后脑勺,朝着后边倒去,枯草翩翩起舞。
阿楠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淡淡得问道:“昨天,政委回来了,我看到你和指导员都在。”
地上的人点了点头,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
阿楠:“维和维和,从来都不是一件能轻易做成的事情,这世界很美好,阳光也很明媚,可总是有黑暗的角落,肮脏到无法用肉眼直视。
你要平安,角落却没人清理。”
萧辰随意抓起地上一支枯草,对着皎洁的月光,像个枯瘦渺小的人。
他说:“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
阿楠问道:“这次危险系数很高吧?”
萧辰不作声,只当默认。
阿楠说,“一切平安。”
萧辰闭上了眼,在前方的欢呼声中,他感到十分安心。
他们的欢呼声就像动听的歌声,以这静谧无暇的夜色为伴奏,众人只管陶醉在这静心的洗涤之下。
待程迪再回过头看向后方草地上的两人时,阿楠早已离开,萧辰平身躺下,似乎熟睡在这夜色之中。
那晚,他们都笑得像天真的小孩儿,也许是程迪的到来为这忙碌的军营生活增添了一抹色彩。
一早,程迪就已经坐在床边为自己处理伤口,疼痛感已经消去不少,她细心得绕开一层层绷带,还有些肿,只是没前两天那么明显了。
一下楼,小贝便踉踉跄跄得跑到她跟前,快要靠近程迪时还险些被脚下的石子绊了脚。
“你悠着点儿!”程迪手疾眼快,伸手扶住了她。
待她站稳脚跟,程迪忙问道:“你跑什么呢?”
小贝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没有啦,感觉很久没跑了,运动一下。”
程迪觉得有些好笑,毕竟刚才的动作,活脱脱得像一只奔跑中的鸭子,想了想,终是忍住了笑意,却没有停止嘴上的调侃:“可你跑步的肢体也不协调呀!”
小贝抿唇瞪了她一眼。
谈笑间,远处田埂边上驶过一辆军用车。
程迪盯着看了半响,那辆车是从驻地里头开出去的,想必是有任务。
程迪纳闷:“今天有外出任务吧!”
小贝说:“今天有一队维和兵要去西北方向帮忙照看难民,维和的医疗队都在那儿呢!你的伤怎么样了?”
程迪举了举绑着绷带的手:“我没什么事儿了!”
目送着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军用卡车,程迪随即低头思索着什么,又迅速抬眸问道:“我能去吗?”
小贝懵了:“啥?”
“我也想跟去,既然是医疗队都在的话,那我去了也能帮上忙的。”见小贝没有反应,她又说:“在驻地已经休养好几天了。”
她的面颊被这早晨的微风拂得些许红润,散落的刘海随风起舞。
小贝看了眼她绑着绷带的手,半响,终于在程迪的期待之下点了头。
她拉起程迪左手,朝外走去。
“我本来想过来叫你吃早餐的。”
程迪微微点了下头,似礼貌性得握紧了被她拉着的手,当做回应。
她们走到村口的田埂间,上方,是一排排年轻力壮的维和士兵。由于在这驻地呆的时间够长,士兵们的容貌在程迪看来也都相当熟悉了。
小贝拉着她走到停在后方的卡车边上。
前方的士兵里,程迪一眼就认出了排在最前头的江峰。
起初领队的维和军官因为担心她的伤口,并不同意程迪一同前往,无奈程迪硬是铁了心得想要一同前往。
驻地里头的时光因为太过休闲的生活而变得异常枯燥,再说,她的伤于她而言,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程迪在战士们的帮助下爬上了卡车,她坐在最外面,空间有限,也只能紧挨着江峰。
卡车颠簸,却比外面多了些许温暖的气息,似军人英俊挺拔的身躯为她驱了寒。
她紧凑着双腿,偶尔护着受伤的手腕,虽说恢复了不少,可一个不小心,还是会加重伤口。
路过一条凹凸路面,车子突然朝前倾倒。
车内士兵们看着彼此滑稽的动作,纷纷笑了起来。
程迪在车内讲了自己大学时期的趣事儿,一车子的大男人顷刻间燃起了兴趣,为这枯燥的路途增添了许多生气。
车程两个多小时,他们到达了一处矮山脚下,这里是北国西北边境,山脚下人头攒动。
大部分都是因为无法逃离过境,无奈滞留于此。
士兵们下了车。
棚户区的人数跟这里无法相比,光是维和队员,就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国家。
待队伍解散之后,程迪跟着江峰一路走到了难民相对少一些的侧面。
嘈杂声顿时消散了不少。
江峰说:“其他的重活你也帮不上,我带你去找我们的医疗队吧!”
程迪点了点头,又怕他担心自己的伤口:“你不用担心的,我的手没什么了,我自有分寸的。”
江峰轻笑道:“阿辰他们要是看到你来了,肯定会吓一跳的。”
这一提,才想起来早上都没见过他人影。
“他们来了吗?”
“他们坐第一辆车来的。”
江峰走到一处堆积着医疗物品的空地上,看见了来自中国的维和医疗队,讲述了大概情况之后,那人笑眯眯得朝着程迪伸了伸手。
是个非常漂亮的中国女孩,绑着两条麻花辫,口罩之上只看到了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睫毛,雪白的皮肤,看起来十分腹有诗书气质。
“你叫我安安就行了,千万不用客气。”
程迪接过一瓶水,抿唇微笑回应。
很快,在安安的帮助下,程迪得心应手,很快就投入到了医疗工作中。
她今天扎了清爽的丸子头,活脱脱像个俏皮的女孩儿,非常适合工作。
地上的孩儿哭着喊饿,程迪就从边上拿起一些吃食喂进他嘴里,小孩立刻停止了喧闹,只是大大的眼睛下方仍然附着大豆般大的泪珠。
在这难民区,最欢快的就属这些年幼天真的小孩儿了。
在他们似懂非懂的年纪里,似乎只有玩耍,才能换来他们的笑容。
几个小男孩小女孩抱团唱着民谣,大人们坐在地上拍手叫好。
只是那一抹开心的味道转瞬即逝,无法长久也并未长久得表现出来。
在这之前,没人能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流离失所的困境。
而此刻,只是像现在这般,能守望着年幼的孩子,似乎就已经十分知足了。
他们用枯瘦如柴的双手抚摸着怀里的孩子,动作显得那样苍然无力,仿佛下一秒,眼睛里就能挤出泪水。
正午,程迪走到一小女孩跟前,帮她撕开了一包小糖果,坐在石堆上看着她欢笑。
小女孩十分礼貌,拿出来的第一颗糖果,递到她嘴边,笑眯眯得看着她。
阳光下,那颗糖果泛着金光,没想太多,她拉下口罩,张开嘴吃了那颗糖。
酸酸甜甜,特别有小时候童年的味道。
正品着那颗糖果,突然一只大掌从天而降,温柔得落在程迪的天灵盖儿上。
她被吓了一跳,站起身,瞧见了一身正气凛然的军装和一双深邃的黑眸。
萧辰皱着眉,嘴角轻轻上扬:“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程迪心绪还未平静,就回过头坐下:“我不能来嘛?”
萧辰轻笑出了声,走到她身侧,挺直腰板,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儿。
“你这伤都还没好,能进行医疗工作吗?”
程迪虽然表面表现得有些不服,内心深处却早已开花结果,美妙得有些不真实。
她撇了撇嘴角:“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她抬眸与他对视上,阳光从两人的对视间穿梭而过,他们安静得看着对方
——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从身后传来,阿楠露出八颗大白牙,眼睛眯成两条缝。
他们对视的画面,再次被相机定格,活脱脱像热恋中的情侣在互相调情。
“程医生,又见面了!”
程迪撅了一下嘴角,目光滑落在阿楠手里的相机上,黑色的“庞然大物”不知记录了多少个无人留意的瞬间。
“你有没有正形的!”程迪有些生气,却也并未很明显得表现出来。
阿楠举了举那个黑色的“眼睛”极其轻描淡得概括了这一切:“记录这被遗忘的时光。”
记录这被遗忘的时光,是谁被遗忘,又是谁被记录?
简单的一句话像概括了两人初识至今的一切,是那么缥缈而不真实。
他们的相遇,就像上天计算好时间,当初去往南岭镇的路上,无论是快一些还是慢一些,他们都会彼此错过。
正亦如这相机捕捉的一瞬间,哪怕是快一秒,或者是慢一秒,拍出来的成片也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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