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败垂成徒辛苦,血染夕阳一片天。
襄阳,三面城墙已被血染红,映照在夕阳下,是那么的鲜艳,又是那么的刺眼……
今日是六月二十九,这已经是沈青攻打襄阳的第三天。
襄阳城高池深,即使没了樊城挡在前边,这座坚城也难以短时间攻克。
海流苏望着城下井然有序撤退的军士,眉头紧皱,那俏丽的脸上露出浓重的忧愁之色。
“我们还有多少人?”海流苏问道,她身后站着刀疤脸袁桃。
袁桃低头拱手:“城内可战者尚有一万五千余人。”
“江城能否调兵马过来?”
“江城只有万余人了,而且据可靠消息,那曹豻的三万漕军真的已经自庐江一带西进了……”袁桃说的很隐晦,江城的人马动不了。
“攻防战战损比是多大?”海流苏继续问。
“一换一……”
“一换一?”海流苏声音变高了,“他们攻,我们守,一换一?”
袁桃低头:“是的,右使大人,对面的兵马确实骁勇善战……”
海流苏望着天边的夕阳,沉默了……
原本以为朝廷腐朽,他们准备多时,起事确实有把握,而且刚开始也确实很顺利,地方州县的官兵根本就不堪一击!除了中原有些地方遭到了抵抗之外,该拿的东西全拿下了,甚至她的兵马一度攻占了武关……
可谁想到这个苏博,居然不请圣旨,直接带着兵马一路南推,先灭孙鸣,后破武关,将她快打下的中州又夺了回去!而后山东的赵晟,原本已经攻占了山东大部分州县,甚至将殷奇赶到大河以北,谁料来了个沈青,不到半个月就将形势逆转,而赵晟一路惨败,被沈青设计生擒,一切都反转了过来……
而如今,苏博跟沈青居然合兵一处,联手来对付她,她手下的人马已是全面退守,苦苦支撑……
海流苏望着夕阳,她想不通,为什么朝廷还有苏博这种忠臣?为什么这个忠臣手中还握有如此强大的一支兵马?为什么殷奇能找到沈青来帮忙?为什么沈青这么会打仗?
思来想去,海流苏想到了去年,在江北那时候碰到的那个小姑娘,也就是徐蕙兰。
当初在江上刺杀苏博时,是这个小姑娘替苏博挡了左木一棍,苏博因她活命!去年更是让这个丫头得知了自己东华庙的消息,海流苏派人追杀未果,还让她跑掉了!而这个小姑娘回去就直接告诉了伊宁东华会的情况……
就是徐蕙兰这条小小的漏网之鱼,如今引来了这数万大军!
海流苏愤恨不已,一拳砸在了女墙之上,只砸的砖石碎裂……
如今的苏博与沈青,身边足足八万大军,就算是天尊来,也动不得他们……
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前两次的失败注定了今日要面对这等大敌,种下的苦果除了自己咽下去,还能怎么样呢?
“城内还有多少百姓?”海流苏转头问刀疤脸袁桃。
袁桃答道:“襄阳城内,还有五六万百姓。”
“抓壮丁!男的上城墙御敌,女的去做饭!城内能拆的房屋都给我拆了,房梁做成滚木,赶制投石机,砖石给我垒上来!”
“是!”
海流苏原本俏丽的脸变得狰狞不已,如今敌强她弱,她只能做出这等毫无底线的选择!
而对面的大营内,也是一片阴沉沉的气氛。
“苏伯伯!”沈青一摘头盔,直接就跑到了苏博榻前。
苏博又病倒了,本就身体孱弱的他顶着酷暑奔波,吃不好睡不好,一路从山西转战陕北,又下关中,过武关,最后来到这襄阳城下,身子又垮了。
“青娘……”苏博苍白的脸笑了笑,唤了一声。
“苏老头你不要说话!”度然骂骂咧咧端起一碗汤药来,就准备喂他。
苏博点点头,在沈青的帮助下坐了起来,靠着软枕就开始喝药。沈青看着度然,眼中带着疑问,度然摇摇头,知道沈青要问什么的他选择了暂时不说。
等苏博终于喝完药,度然让苏博躺下休息,这才拉着沈青走到门外谈了起来。
“苏老头快熬不住了……”度然开口就是这句话。
沈青瞪大了眼睛:“他还能活多久?”
度然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月?”
“一年……”度然再次摇头,“最多活一年。”
“老和尚你想想办法啊!”沈青急了。
“想办法,老衲难道想他死吗?可老衲我又不是神仙!我能怎么办?”度然双手一摊。
“找你师兄去啊!明佑大师不是医术最了得吗?”沈青问道。
“他?鬼知道他跑哪去了!一跑这么多年……”度然不满嘟囔道。
沈青沉默了下来……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想怎么攻破襄阳吧,早点灭了东华会,你们一群人团聚,苏老头一高兴,说不定就能多活几天了!”度然说道。
“好,我知道了。”沈青垂下了眼帘,转身就走了。
度然望着沈青的背影,忽然抬头看天,只见阴云开始遮蔽星空,他摇头道:“这雨怕是要来了啊……”
雨?沈青顿了顿脚步,只是片刻后,又抬脚离开了。
苏博病倒,早就将指挥权交给了沈青,而殷奇,也早早就坐上了冷板凳,根本就没人理这个老太监……
当夜,沈青升帐,召集所有将军,各路豪侠前来议事。
端坐于主位的沈青很快开了口:“诸位,我沈青年纪小,忝坐此位,不敢有负苏帅所托,眼下这襄阳城急切难下,不知诸位可有好法子?”
下面将军面面相觑,这等坚城,谁能有好法子呢?
黎辉开口:“沈姑娘,我们反正兵强马壮,数倍于敌,不如大军分成三拨,每一拨攻城四个时辰,昼夜不息,不过三日,城内的人累也得累死!”
沈青闻言,不置可否。
“照你这么打,恐怕我们的兵也得累死不少……”殷奇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沈青瞟了殷奇一眼,没有说什么,反而看向了顾章平。
顾章平道:“不如我们将炮集中于一面城墙,用炮猛轰,只要轰塌一面墙,我们就可杀进去!”
有的将领开始点头,可殷奇又泼冷水:“若是人家让你杀进瓮城,只怕有去无回哦……而且,我们的火炮可没多少火药了……”
顾章平看着这个阴里阴气的老太监:“那殷帅可有什么好法子?”
殷奇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本帅倒是觉得,不妨用水灌!这襄阳靠北一面不是有一道水门吗?我们引汉江水直接灌入城内不就好了?”
众将领为之一震,有的动了心,广阳军指挥使赵骋道:“这法子,我看行!”
“不行!”沈青直接打断了。
“嗯?”殷奇阴里阴气的哼了一声,朝沈青看了过来。
“城内尚有几万百姓,这灌水攻城,里边的百姓全都得遭殃,届时就算是打下襄阳,只怕也是一座死城!”沈青将理由说了出来。
所有将领都低头沉思,赵骋直皱眉。
“青娘啊,这是打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殷奇阴渗渗的说道。
“战死,可也,伤及无辜,不可,若官军不顾百姓死活,那我们与东华会何异?”沈青面朝殷奇,质问道。
“行,你仁慈,你大度,那这襄阳城怎么打呢?”殷奇不冷不热的看了过来。
沈青沉默半晌,随后道:“我有一计,明日便可见分晓!”
众人看了过来,沈青手一挥:“各自先回去准备吧!”
众将军将信将疑的走了,殷奇走在最后边,待所有人都走完之后,回头看了沈青一眼:“我想,你并没有什么妙计吧?”
沈青冷笑一声:“说了明日见分晓!”
“好好好,明日见分晓。”殷奇迈着懒散的步伐走了。沈青冷冷盯着殷奇的背影,似乎觉得有些恶心……
“呸!”
沈青直接吐了口口水。
清晨,沈青带着人,骑着马绕城观察,只见城上上来了不少人,垒的垒砖石,抬的抬木头,烧锅的烧锅,提水的提水,俨然是准备严防死守,她不由皱眉,这海流苏有两把刷子。
绕着绕着,走到襄阳西面,她忽然看着地上的一块石头出神。那块石头有三面很平整,而其他地方则是不规则的,缺口很新,像是一块断砖。
她下马捡起了那块石头,捧在手里仔细观看起来。
一旁的辛吉道:“这是石砖,是我们前日攻城的时候,火炮轰击城墙打碎的,可能是落在了鹅车上,当鹅车退下来后,士兵将这砖块给扔到了这里了。”
沈青眼前一亮,指着对面那片高耸的城墙:“辛大侠,你是说那面墙是石砖砌成的?”
辛吉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沈青一喜:“为何其他三面墙是夯土,这一面是石砖呢?”
辛吉捋着胡子,说出一长串话来:“一百多年前,襄阳是大战过一场的,那时候修过一次西墙,当时是谁来着,反正就是做夯土的话时间来不及,因为战事紧迫,就用西边石料厂采集的石料做成的石砖砌城墙……后来天下大定,襄阳城位居中原腹地,没有战事发生,这面石砖墙也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原来如此……”沈青若有所思。
辛吉眉头一皱:“沈姑娘,难道你想集中火炮轰击这面墙吗?但就算是石砖,它也有那么厚,火炮连续轰,短时间也垮不了啊……何况,我们的火炮火药也没多少了……”
沈青没有理会辛吉,直接下令:“来人!”
“在!”
“准备火炮,投石车跟桐油!”
“是。”
辛吉大惊:“青娘你要投石车跟桐油做什么?”
沈青看着天,天上开始布起了阴云,她笑了笑:“既然是石砖不是夯土,那么就可用火烧水淋之法!辛大侠你看这天又将下雨,那么,这将是天赐良机!”
“火烧水淋之法?”辛吉也震惊了起来,没想到沈青居然知道这个。
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下去!
很快,西面城墙下,摆开了数十门火炮,十余架投石车,以及一大堆密封好的陶罐,罐子里皆是桐油。不仅如此,还派了上万兵士在两翼压阵。
沈青手一指,直接下令:“把火炮往前推,把他们城楼上的火炮给我轰烂!”
“是!”
火炮很快往前顶,随即就遭到了城楼上的火炮轰击,两轮过后,己方损失了三门火炮,死伤了十几人。但沈青仗着火炮多,士卒不怕死,大量火炮还是往前推进了几十步,达到了可以射到城楼的射程。
“开火!”
“轰轰!”
城楼上,城下火炮开始对轰,一时间,硝烟弥漫,惨嚎声起。
终于,在炸膛了两门炮,连轰了十一轮后,城楼上的火炮彻底哑了火,要么被轰烂,要么被轰的砸下了城墙。沈青见对面没了火力,再次下令。
“投石车往前靠,盾牌兵掩护,给我将桐油罐子射向城墙!”
十余架投石车很快被安置到火炮前边,装好桐油罐子,吊臂高高甩起,一时间,桐油罐子不断地砸向了城墙,砸的噼里啪啦,罐子摔的粉碎,可桐油都洒落在了城墙之上。
东华会的兵很快将沈青在西门的做法告诉了海流苏,海流苏大惊失色,跑上城楼,看着那投石车甩桐油罐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命令城楼上的兵,朝城墙泼水撒沙!”
“右使大人,这是要干嘛?”袁桃道。
“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干什么?”
“她要火烧水淋,她看出来了这面城墙是石砖砌的,一旦这些桐油烧起来,整面墙都会过热,水再一淋,这面城墙就直接塌了!”海流苏骂道。
“啊?”
“快点去办!”海流苏当即下令。
“是!”
沈青料到了一切,当她看到城楼上有士兵想用水或者沙土淋城墙的时候,立马下令火炮轰城楼,直炸的的上边兵不敢露头,而她两翼,早就准备好了骑兵,防止海流苏的人冲出来。
而桐油落点皆在城墙下半段,没有被火炮的火星波及,暂时还没有烧起来,但就算烧起来也无妨。
藏在女墙后边的海流苏望着这一切,气的直咬牙,对面这个女人居然如此难缠!
她望着沈青前边那一排排火炮,更前边那十余架投石车,以及身后那万余士兵,一股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
火烧城墙,水再一浇,这石墙恐怕会直接塌掉,那样一来,襄阳必破!
可是现在若是派兵冲出去,面对下方那万余精锐,那不是送吗?
该怎么办?
她咬了咬牙,忽然眼珠一转:“把城内的老弱妇孺给我押上来!”
“是!”
很快,一堆堆穿着破烂的妇孺稚子被推推搡搡的押上城墙,绑在了城墙垛口上,沈青望着那一幕,心中一惊。
海流苏自女墙后露出头来:“沈青,你看好了,这是襄阳城的老百姓,你若是敢火烧城墙,这些人,都得陪葬!”
沈青大怒,以枪指着海流苏:“海流苏,你还是不是人?两军交战,你居然拿老弱妇孺为质?”
“哈哈哈哈……”海流苏发出跟海留夏一样癫狂的笑声,“沈青,你最好给我老实退兵,不然我要是死了,我最少得拉几万人陪葬!”
说罢她走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面前,一把拧住她的头,当场将人给弄哭,然后恶狠狠的说道:“你也不想这么小的女娃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吧?”
沈青胸膛一起一伏,这个海流苏,当真是恶魔!
沈青身边的辛吉喊道:“海流苏,你难道没父母,难道没兄弟姐妹?倘若有一天你父母兄弟也被人这么押着,你作何感想?”
谁知海流苏狰狞一笑:“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妹妹,而且,我妹妹留夏已经被伊宁给害了……如今的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们有种就放火啊!开炮啊!”
沈青气的咬牙,这个女疯子……
襄阳西门附近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很多人,顾章平,顾章和,赵骋,常春远都来了,度然,叶空这些人也来了,最后,殷奇也来了。
“无非就是玉石俱焚吗?我海流苏有整个襄阳的百姓垫背,这辈子值了!”海流苏还在叫嚣。
“贱人,有种跟老娘单挑!”沈青大怒。
“我没种,我是女的!咯咯咯咯……”
“你们东华会玄武坛完了,青龙坛也完了,王烈很快就将入川,你们白虎坛也要完,你这个朱雀坛还想负隅顽抗吗?”叶空喊道。
“对啊,我就负隅顽抗怎么了?不服你上来打我啊!”海流苏彻底疯狂了。
眼看这帮人拿海流苏没办法,殷奇冷笑一声走了过来。
“青娘啊,打仗你在行,可这人心你就未必了解了,且看咱家的。”殷奇拍了拍沈青的肩膀。
众人看向殷奇,这个老太监一脸云淡风轻的走上前,望着城楼上的海流苏,半张露出的脸上露出阴森的笑意来。
“啊,海姑娘真是好厉害呢?”殷奇望着癫狂的海流苏,居然拍了拍手,鼓起掌来。
“殷奇!?”海流苏望着底下这个戴着半边面具的老太监,眼中愤怒无比,赵晟就是被殷奇抓的。
“原来你认得咱家啊……”
“你这个阉狗!”
“呵呵呵呵……不错,咱家就是你们眼中的阉狗,可那又如何?赵晟是你师兄吧?哎呀,你师兄在我脚底下的时候,你想知道是什么模样吗?”殷奇阴渗渗的笑了出来。
海流苏双目圆瞪,殷奇不顾海流苏的目光,笑呵呵的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脚尖肆意的扭着:“就像这样,他的手就被我这样一踩,一扭,然后他脸上那种痛苦哀嚎的表情……呵呵呵,真是令人享受啊!”
那块可怜的石头很快被殷奇踩出咔嚓声,然后化为了齑粉,像极了他踩碎赵晟手骨的样子……
“阉狗……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海流苏骂了出来。
“这叫丧心病狂?这哪够啊?我踩断他四肢,又把他浸盐水里头去了,你知道吗?他喊了一夜啊!呵呵呵呵……”殷奇肆意的笑了出来。
“哼,阉狗,你讲这些无非是想动摇我的心思,很可惜,你这计策对我没用,你们永远进不了襄阳城!”海流苏回过神来,恶狠狠的说道。
“是吗?不就几个老弱病残吗?杀,你尽管杀,反正我们粮食不够,也养不活那么多人!”殷奇根本就不为所动。
海流苏变了颜色。
“拿弓来!”殷奇手一伸,身边的禁军卫士直接递上了一张五石硬弓以及一支箭。
殷奇身后众人脸色一变:“殷帅,你要干什么?”
殷奇回头一笑:“一帮没用的蠢货,玩弄人心,你们差得远呢!”
眼看殷奇张弓搭箭,海流苏一惊,这人要干什么?猛然间,她想起了什么,这殷奇可是接近罕世境的高手,足以开最强的弓,他以真元射出的箭,比她这城楼上的箭射的更远,更准!
殷奇张弓搭箭,直接就瞄准了海流苏,海流苏霎时间就心头一紧。
“怕不怕?”殷奇笑了一声。
说不怕是假的……
“嗖!”
殷奇飞速一箭射出,没射中海流苏,却射中了她身边一个头包红巾的手下,当场一箭穿额,仰面身死……
海流苏身边的卫兵脚步开始往后退……
城下的众人也是心惊,这个殷奇,功力居然如此之高!
“哎呀,射偏了,再拿一支来!”殷奇发出尖细又懒散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殷奇再次张弓搭箭,又瞄准了海流苏,海流苏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她怕了……她没想到身为主帅的殷奇居然会亲自下场来射人,他那一张弓一支箭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嗖!”
“呃啊!”
一个头包红巾的手下冲过去挡在海流苏面前,直接被射中眼睛,当场痛的捂眼倒地,哀嚎不止,这让海流苏的人吓的再次惊慌后退,这个老太监,太可怕了……
“还挺勇的吗?海姑娘,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哦,虽然你长得花容月貌,可是咱家乃是无根之人,而且咱家最喜欢的就是辣手摧花……桀桀桀桀!”
殷奇又拽了一支箭,再次对准了海流苏,海流苏心跳渐渐加速起来,这个令人恶心的老太监,真是掐住了她的脉门。
她若此时离开城楼,则士气丧尽,若不离开,则会面对殷奇的威胁,她未必有把握能躲开殷奇的箭……
“盾牌!快,带右使大人下去!”
“嗖!”
“哦啊……”
一个挡在海流苏面前的士兵直接被一箭穿心,箭簇透出后背,扎到了海流苏肩膀上。
“桀桀桀……”殷奇开心的笑了起来。
“放箭,放箭,射死那个阉狗!”海流苏气的大骂,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也有箭。
东华会的弓箭手纷纷朝着城下的殷奇射箭,可殷奇远在一箭之地外,他们的箭矢跟毛毛雨一般没有任何效果,纷纷落在殷奇身前不远处,殷奇站在那里不动他们都射不着。
气人!
“右使大人……快撤吧,这阉狗是不会顾及这些老百姓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手下的刀疤脸袁桃喊道。
海流苏气的乱喊道:“把百姓全部绑上城墙来,让他们陪葬!给我妹妹陪葬!”
“呵呵呵呵……”殷奇大笑不止,“陪葬能陪几个?你不如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忽然殷奇一把再次拽出箭矢,身边一个会意的禁军递过来一个火把,殷奇迅速将箭矢往火把上一插,然后一拔,拽弓一射!
“不!”
沈青冲过去,想拦却没能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火箭飞出去……
“笃!”
火箭射在了城墙之上,点燃桐油,霎时间整面城墙火起,大火冲天,火光熊熊,黑烟弥漫,热浪霎时间冲到城下这群人面庞上……
“呜哇……”城楼上那个被绑的小女孩被烟熏得大哭不止,可是没人给她松绑……
沈青冲到殷奇面前:“殷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殷奇回头:“不是你定的计策吗?”
“可是城楼上还有那么多百姓……”
“妇人之仁!”殷奇恶狠狠的盯着沈青,半边面具脸抖动不已:“你看好了!之前垒砖的,搭锅的,哪个不是襄阳城的百姓?一旦攻城,他们还不是会死在我们攻城的火炮,箭矢,刀枪之下?你说,这种伤亡能避免吗?”
沈青怒了:“他们是被迫的!”
“那又怎样?难道他们从城墙上扔下的石头没砸死过我们的将士吗?他们是被迫,可未必无辜!”殷奇反驳道。
“可你不该——”
“不该什么?照你的意思,这城池不打了?海流苏只要拿着百姓的性命威胁你你就停手?到最后这些百姓只会死得更惨!你懂吗?”殷奇厉声呵斥道。
沈青不服,依然对着殷奇怒目而视。
“不如趁这时候,快刀斩乱麻,或许你快速入城之后,还能救下一些人!沈青,你该是个冷静果断的女人,面对这种穷凶极恶的人你就不该抱有任何仁慈之心!”殷奇再次发出怒吼来。
沈青一时间被震住了……
当蜂蜜沾满了泥土,想吃上干净的蜂蜜又谈何容易?
“投石车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帅继续投桐油!”殷奇恶狠狠的朝身后士兵说道。
沈青,度然,叶空以及一众将领都心有不甘,可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火已经被殷奇点燃了……城楼上被绑住的百姓也不可能救下来了……
所以,唯有尽快破城!
投石车砸了一轮又一轮,桐油不断地抛出,火上浇油后,殷奇下令将木墩,马粪等东西皆往那扇墙抛去,当引火的燃料……
烈火熊熊,足足烧到了入夜时分,直烧的整片西墙热烫逼人,城下的人远远望着,城楼上早已没了半个东华会的兵,而那些被绑在垛口的百姓也早已被炙成了人干……
战争对于无辜的百姓就是如此残酷……被泥土包裹的蜂蜜,大多只能被丢弃于地,被人踩上一脚,彻底与泥土融为一体……
天上阴云早起,酉时时分,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在暴雨的急速冲刷之下,不到半个时辰,襄阳城西面石砖砌就的城墙整片整片崩塌……
“杀啊!”
沈青亲自披挂上马,她目眦欲裂,怒气腾腾带兵从西边城墙的缺口处杀进了襄阳城……
随着城墙的崩塌,东华会的人也开始往南逃窜,海流苏也不例外,她此刻正拼命的纵马狂奔!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停下了,可这大雨给海流苏造成了巨大麻烦!
泥泞不堪的道路,马匹根本就走不快,黑夜之中,她点起火把之后,很快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顾章平的一路大军顺着汉江边的大道一路往南,顾章和的另一路大军顺着襄阳西边的大路也一路往南逼,一路不让她往东入江,另一路则不让她往西入山!而沈青的大军,自襄阳南门杀出,直冲她尾部杀来!
“传令给顾家兄弟,不要让她突破两翼防线,保持距离,就让她一路往南!”沈青对身边邵春下令道。
“是!”
海流苏往南逃窜,可雨后的荆襄平原道路泥泞,她只有一千多匹马,却带了近六千兵,有马的自然跑得快,可没马的步兵就遭殃了!
沈青带着骑兵,一路追杀,海流苏掉队的步兵很快被赶上!
“噗通!”一个东华会的兵摔倒在雨水坑里,被随后赶来的骑兵往地上一扎,直接扎死……“噗!”一个步兵被骑兵一冲而过,用马刀劈死……
东华会的逃兵被后续的骑兵如砍瓜切菜一般,被刺死,被砍翻,被马踩,践踏如泥……自襄阳城往南,一路铺尸,铺了不知道多少里地……
海流苏拼尽全力逃命,可是身后骑兵不断减员,而左边一条火龙,右边也一条火龙,那两支兵马逼得她只能往南逃,一直跑到天明时分,追兵渐远,她停马驻足,环顾四周,可是身边一个兵也没有了,只剩她孤身一人……
她看着前边,好像有个园子,于是带着人冲了过去,定睛一看,上书三个大字:牡丹园
门廊两边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头戴牡丹朱颜悦,下联是:身挂流苏青履欢。
对仗工整不工整她不知道,但上边的流苏二字让她感觉很是刺眼。
流苏本就是女子裙边下摆的穗子,与头上戴的牡丹花相应,难道这牡丹园,是她的葬身之地吗?
身后马蹄声响起,她回头,看见了一身铁甲的沈青,沈青也是只身一人。
“海流苏,你跑不了了!”沈青手中枪一横,对着她怒目而视。
“跑不了?你一个人敢跟我交手?”海流苏也拿起一杆枪,指着沈青。
“杀!”沈青不想浪费口舌。
两人拨马对冲起来,顷刻间杀在了一起,沈青对上了海流苏,两杆铁枪你来我往,杀的难分难舍,海流苏怒不可遏,沈青也已是恨意满满!
“当!当!当!”
两根长枪在马上不断捅来捅去,你捅过去我隔开,我捅过来你遮住,两人于马上交战了数十招,竟然谁都奈何不了谁!
“呀啊!”
沈青猛地一枪横扫,海流苏一仰身子,马上铁板桥避开这一枪,随后起身朝着沈青一枪捅出!沈青一侧身子,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海流苏的枪杆,夹在了腋下,右手一枪朝海流苏捅去!
海流苏也一闪,一把抓住沈青的枪杆,夹在腋下,两个女人咬牙较劲,忽然同时大喝一声,气劲声暴起,两杆铁枪同时崩断,两人也同时往马下一跌……
两人爬起来继续打,手中断枪打了两下之后也报废了,两个人就徒手打,你掌来我爪去,招招凶狠至极!
又打了五六十招,沈青忽然一个不慎,踩中水坑里的一块尖石,失足一跌!
海流苏见状,立马一脚踢过来,踢在沈青的腹部,沈青吃痛身子一缩,在泥水里一滑!海流苏一喜,冲上前再踢,忽然沈青脸色一变,双手一探,一把抓住了海流苏的小腿!
“森罗夺命钩!”
沈青双手朝着海流苏的小腿狠狠一捋,一错,一扭!
“啊啊啊……”海流苏发出凄惨的哀嚎声来,她一条腿已经废了。
“呀!”
沈青起身,一把抓住她那条废了的腿,连身子一起拽起,狠狠往地上一砸!
“砰!”
海流苏被砸进泥水坑里,口吐鲜血,但仍是右手一挥,一柄飞刀朝沈青飞去,扎中了沈青的胸口……
但是这飞刀力度不够,她本来就疲惫,昨日在城头上,右肩还被殷奇的那一箭连带伤到了。
而沈青穿着一身铁甲,沈青一把将衣甲掀开,望着那没扎透护心镜的飞刀,一把将飞刀拔出,朝着海流苏狠狠一甩!
“噗!”这一刀正中海流苏的腹部,海流苏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还想挣扎。
沈青大步走过去,狠狠一脚,踩在那飞刀刀柄之上,刀扎的更深了……
“唔啊……”海流苏痛苦的喊了出来。
“你这贱人,居然敢对我妹妹动手!”
“你……你妹?”
“我妹就是徐蕙兰,当初你竟敢派人追杀她!你这个婊子!”沈青厉声喊出来,对着海流苏疯狂的踹了起来。
海流苏口喷鲜血:“若不是……若不是你这个妹妹……你这个妹妹……你妹……”
“她是我亲妹妹!”
海流苏瞪大了眼睛。
“给老娘——死!”
沈青狠狠一脚踩在了海流苏的咽喉之上,直踩得海流苏呼吸困难,双手不断挣扎……
“咔嚓……”
海流苏喉骨被踩断,头一歪,她的视线定格在了牡丹园门廊那副对联之上……
流苏,牡丹……
七月初二,海流苏命陨牡丹园,荆襄战事进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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