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正站了出来。
大殿鸦雀无声,群臣们低着头,纷纷热泪盈眶。
丞相大人大义啊——
看着挺身而出制衡暴君的江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杀了丞相大人,可就不要杀我们了哦——
“哦?丞相有话要说?”南宫厉回头,笑吟吟地拖着剑向江正走去。
所有人不敢出声,大殿上依旧静地只有长剑拖在地上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声音,显得那般刺耳。
暴怒中的南宫厉,是没有人敢阻拦的。
今天的这个群臣进谏,也是看南宫厉这几天一直非常平静,他们还以为这是暴君向他们妥协了,才试探了这么一招。
没成想,这暴君是等着远疆侯回京给他撑腰!
现在南宫起刚打了胜仗,还没开始往回走,这暴君就已经忍不住给他们立下马威了!
所有人恨得牙痒痒。
江正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南宫厉,他努力克制着想要向后退的本能,眼眶都湿润了,“陛下,臣有事启奏——”
“臣以为,如今天灾不断,百姓疾苦,朝廷应该以民为本,开仓放粮赈灾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带着哭腔的,肩膀都一抖一抖的,模样十分滑稽。
但众臣却不敢嘲笑他,毕竟丞相大人这可是挡在他们身前,为他们挡箭啊!
这一次,江正暂时性斩获了一大群小臣的心。
所有人都以为,南宫厉要砍了丞相,不成想。
“簇——”一声,长剑直接被这个暴君插进了青砖铺成的地上,足足一尺深!
这么大的力气,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暴君啊!
江正被吓得头脑都快不清醒了,南宫厉却忽然俯身,两手把他扶了起来。
“丞相,快快请起。”
“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为百姓请命!早说不就是了,朕也不至于被你们这群哑巴气得杀人!”
“赈灾,那是朝廷应该做的。”
“朕准了!”
“就由丞相负责吧!”
他说得相当痛快。
群臣: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要不是南宫厉一直不准奏赈灾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在今天一起进谏,逼人开国库。他们可听说了,南宫厉杀进皇宫后,国库从几千两银子,变成了几十万两呢!
只是,这暴君怎么会这么好心?
“不过现在灾祸横生,难民中多有暴乱,朕不放心丞相,毕竟您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朕的国丈,朕决定,派遣两万将士护送粮草银两,助丞相行赈灾之举。”
南宫厉笑眯眯的,一副为江正着想的样子的。
群臣听后了然,果真,暴君不怀好意!
皇帝的亲兵可不是他们的人,他们甚至都无法行贿,这次的灾银,很难被他们吃到肚子里啊!
江正此刻已经不敢多想了,他没被杀,就是最好的结果。心中纵使咬牙切齿,也只敢笑脸应下。
“多谢陛下抬爱——”
早晚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的从这个暴君身上讨回来。
南宫厉看着群臣们个个吃土似的表情,不由得大笑出声。
他轻松地拔出了深深嵌入地板中的长剑,大笑着走上了高位,坐上了龙椅。
“对了,朕还有一件事——”
皇帝下诏天下,重金请有学问的隐士名家出仕入仕,哪怕是自己年纪大了,也可以推荐自己的学生入仕,然后经由皇帝亲自考察,直接入朝为官。
南宫厉的名声不好,他就让江正等“忠臣”跟着一同帮忙下诏。
这些人表面功夫做得很好,明明是恶事的头领,但在民间,却个个有“清正廉洁”的名声。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还以自己的名义,让大臣们自己出钱派人抄写典籍,分发给天下学子。
这种事情,明摆着是皇帝想要为自己培养人手。
换作平常,江正等人,是绝对不会做的。
只是刚刚南宫厉太过吓人,把他们所有人都镇住了,他们怕自己一个拒绝,暴君就冲动地拿长剑直接捅过来,全都得死。
一个个的笑脸迎人,说着陛下圣明,实际心里都恨得牙痒痒。
他们的妥协,也让手下的小官不安起来。那些人要是真入仕了,他们在庙堂的位置还有么?!
可他们也不敢反驳,毕竟暴君手中兵权在握,连丞相大人都不敢硬碰硬,现在又回来个远疆侯,他们更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一时间,所有人开始居安思危起来。
纵使没有脱离江正投向南宫厉,也是不敢再贪得太过明显,纷纷开始做起实事来,贪污之风,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
南宫厉下早朝后,非常高兴。他在边疆长大,骨子里早已经染上了嗜杀之气,今天亲手在朝堂上杀了个贪官,又让群臣敢怒不敢言,为自己做事。
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走入御书房,江婉已经早早地跪坐在席上,等候君王降临。
不知道为什么,南宫厉看到江婉早已经乖乖地坐在这里等候,本就好的心情,顿时更好了。心中升起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悦。
她同样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那次送汤之后,南宫厉为什么要让自己每日过来陪他批阅奏折。
不过她也不敢问,毕竟那人暴躁易怒,不过她虽然害怕,却挺喜欢南宫厉讲述那些有趣的典故,以及天下的大事。
从出生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江婉的身体和心灵都是匮乏的。
以至于她得到了荣华富贵之后,都不知道如何享受。自从接触了那些典故书籍之后,她才明白了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她看不见,却喜欢听书,听书里的故事,亦或者是道理。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婉正要起身行礼,就被人抱了起来,还转了一圈。
男人的力气极大,又很高,江婉被抱起来,心脏都失了一拍,又转了一圈,更是心悸起来。
她险些惊呼出声。
“今日不批奏折,朕陪爱妃在宫里好好逛一逛!”南宫厉倒是十分中意江婉的表情,他将人放了下来,还亲昵的为人整理了碎发。
江婉的皮肤更好了。
之前还有些干瘦,现在在皇宫里,生活过得滋润了,皮肤也更加白皙富有弹性,南宫厉摸着,爱不释手。
他牵着人,走了出去。
这是江婉第一次来到御书房,南宫厉的长乐宫,自己的皓月轩之外的地方。
她向来都是三个地方中,从中选两个两点一线。她走了许多次,两个地方之间,要走多少步,踩过几块砖,她都清楚无比。
故而走路时落落大方,不会慌张。
可是这次,她来到的是她从未走过的地方。
步摇轻晃,发出悦耳的声响。
如果是小喜子,他动作仔细,江婉可能还没有那么害怕。
但扶着她的人是南宫厉。
也不知道这位陛下是抽什么疯了,非要扶着江婉,可他的步子总是无意识的迈得很大。
江婉什么都看不见,本就害怕,又感受到身边人走路的速度很快,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更加害怕。
忽然,脚下的青砖似乎活动了一下,江婉吓了一跳,扶着南宫厉衣袖的手不自觉就握紧了。
她生怕陛下会怪罪,微微咬着唇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那人似乎没发现这个事情。
江婉步子很小很碎,不久脸上就已经蒙上了一层薄汗。
“爱妃可累了?”南宫厉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就是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步子太大。
当了这么多年的嫩黄瓜是有后遗症的。
江婉正要摇头,她就被人抱了起来,等到再落地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一处凉亭,南宫厉扶着她坐下。
“爱妃从未来过抚月湖吧,这湖可是……”
晚夏的杨柳依旧是翠绿的,湖面上几只漂亮的水鸭游过,这又是上午,阳光洒下来,波光粼粼地十分好看。
可是……
南宫厉说着,忽然想到江婉的眼睛是看不到的。
他一时间的话语顿住。
他的情绪什么都来的很剧烈的,高兴的时候,会非常的兴奋,不高兴的时候,又会暴怒嗜血。
多年的锻炼,让他学会了在浓烈的消极情绪中时,依旧不耽误在正事上冷静心思,好好做事。
因为在战场上,他似乎从来没有遇到什么令他开心的事情,哪怕是打了胜仗,还有家仇压他的头顶上,他很少会感受到喜悦的情绪,更多的是暴怒。
这种暴怒的频次,和不断遇到的危机,锻炼了他在暴怒中依旧事半功倍的能力。
但他好像没有在过度亢奋的喜悦中锻炼过这种技能。
下朝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有些畅快,可是看到江婉之后,就有种失控地喜悦了……
南宫厉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他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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