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元星第二天放学回家,就直接不去上学了。
路娟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可眼看着儿子都一周没去上学了,她也愣了。
看着躺在床上宿醉的路元星,她只觉得心力交瘁。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难缠的儿子啊,真是要命啊。
随谁了到底是?!
但面上,还不能硬逼着,毕竟这孩子脾气爆,逼急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路母叹了口气,还是走进了房间。
“说说吧,在学校里捅了什么篓子,弄出这副样子?”
回应她的只有漫天的酒气和无尽的平静,她这暴脾气也上来了,上去就拧了人几下,“路元星我说你一周了,多大的悲啊痛啊还还走不出来?怎么还是这么一副烂样子?!”
她把被子掀开,又把窗帘拉开,关上了空调。
幽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而路元星的正脸,也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
一双肿得和核桃似的大眼睛现在还满脸通红,小霸王没了往日的威风,反而像个…像个受了欺负的…良家妇女?
路娟生起这个想法的时候,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刚刚还暴跳如雷的语气现在立刻弱了下来,“哎哟我的妈,星星啊,你这是…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坐到了路元星的身前,脸色依旧是压抑不住的惊愕,但很快,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毕竟是妈妈,还是得以关心为主。
“星星,你和妈妈说怎么了,在学校里受欺负了?还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和妈妈说,妈妈给你解决。”
路元星别过了头,不想给老妈看到自己这副丑模样。
“是不是和婉婉之间闹了矛盾?”路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八卦。
在她眼里,江婉和路元星两个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现在路元星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看起来吓人,估计也就是为了屁大点事儿。
不是她心里没数,主要是路元星这孩子她可太懂了。
路元星爱玩儿,但也就是爱玩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不沾,不然她也不可能对路元星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儿子,是不可能做出什么过线的行为的。
提到江婉,路元星脸色一变,浑身悲伤的感觉更加浓厚,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钻进了被窝里。
“行了妈,你出去吧。”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还带着断断续续的哭腔。
路母挑了挑眉。
大孝子哭成这样,倒是个稀罕事儿,哪怕小时候在他亲爸那儿遭受了那些屈辱,也都还和个狼崽子似的,不露半点软弱,光想着咬回去。
结果现在…
啧啧啧,了不得,难不成真发生了什么事儿?
“行了吧星星,就你还能想明白和婉婉之间的事情,你给妈妈说,妈妈帮你参谋参谋,不然等你想明白,黄花菜都凉了。”路母笑道,她还没把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
吵成这样子,江婉绝对放了狠话和路元星断了联系,什么事儿能断了联系?
这小子和别的女生暧昧了?还是做了让江婉接受不了的事情,一些半大的小子脑子里想黄色废料是正常的,但女孩子们可接受不了了,更别提婉婉那孩子…
路母脑海中闪着各种可能的原因。
唯独没想到她这个好儿子…
“什么?当初你竟然想这么玩弄人家江婉?路元星,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畜生儿子?”
看着妈妈激动的模样,路元星心里更凉了。
那天江婉扔了寇允书送的围巾,却还带着他送的眼镜,他还心里窃喜来着,幻想有可能是江婉给他的暗示,结果第二天,人家就把眼镜送过来了,然后决绝地斩断了联系。
他本着是向母亲求救,没想到是求了个对面的敌军。
他早就知道错了,他现在想的是该如何挽回!
态度之冷决,让他真想哐哐给自己两拳把自己打死算了!
“你还想挽回?你把人家江婉当成什么了?你以为她是外面给点钱就把你当大爷的那种女孩儿?”
路母的话语犹如又一记重击,捶在了路元星的心里。
眼泪顺着那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流下,路元星哭得像是个失去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妈你别说了,我都知道错了,我就是个畜生,但我不想就这么失去江婉!”
“而且当时我就只是玩笑话,过了没两天我不就开始好好上课了,是寇允书拿了我的话头当借口,现在事情戳穿,他才拉我下水的!”
他低声为自己辩驳着,眼泪浸湿了身下的被子。
路娟第一次看到路元星露出这么绝望的模样,她也没再去说那些伤人的话语,想要安慰,但也同样说不出来。
这不是畜生行为,还能是什么行为?
江婉那孩子倔得很,普通小孩儿遇到路元星这种估计都想跑,何况江婉呢?
她真觉得悬。
但看着儿子这样,她又不好意思把话都说明白,现在把话说死了,路元星估计就再也不想去上学了。
“那也总得去上学才是对不对?你不是说寇家那孩子也对江婉有意思,你在家里一个人黯然神伤,留他在学校里对江婉虎视眈眈?”
“而且这个时候是高考备战的重要时期,人家江婉没你们这么闲,你想想,你做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别人这么玩你,你会怎么样?”
路元星这个性子,遇到这种糟蹋人的事儿,估计会气得直接把屋顶给掀了,疯狂报复那个人。
路元星自己也知道,他低着头,没再说什么。
他就是知道这些,所以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去见江婉。他一直都明白,当初既然是他先说的那些话,无论是气话还是有意,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就是这个事件的主要参与人,无法否认。
“我还能挽回么?”路元星不死心地问道。
路母轻轻拍了拍路元星的脸,“你现在想的不是挽回,而是怎么帮助江婉顺利高考。”
“你和寇允书是针锋相对了,有没有想过最后遭灾的是谁?那些人不敢评价你们,但江婉么?”
“就算他们不欺负江婉,江婉那孩子心里敏感,她能受得了自己成了全校热议的人物?”
“你们给江婉造成了太多的麻烦。”
路母的声音带了淡淡的的责怪,她都心疼江婉。
不过倒是没想到,寇家那小子,竟然也对江婉情根深种,这可不是个好事儿。
情根深种到底是真的,还是游戏的一环还不确定,但无论是真是假,在这种事情上和寇家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寇哲那点事,也算是在云城闹得上流社会人尽皆知,要不是寇家家大业大,寇哲又手腕厉害没人敢踩,不然估计一堆人骂他畜生。
有时候也不是歧视,但是有些基因吧,它确实容易遗传,神经病的孩子成为神经病的几率大得很呢,而且听星星平时的形容,也能听出来寇允书与普通孩子的不同。
也是,就算不是神经病,在那种家庭长大,也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种人要是死盯上了江婉,对于江婉来说,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路娟对寇家的家事心里意见一直很大,主要是同为女人,她很难不去代入寇夫人的视角,不去代入生活在寇家的视角。
她把这些心里话直接告诉了路元星。
“星星,你就真放心让江婉一个人留在那儿?”
“光想着挽回,却不做出弥补,这样可不行啊——”
路娟轻声道。
这件事,已经不是普通的小事,虽然不知道寇允书到底是不是寇哲那样的变态,但她真的很担心江婉。
路元星也反应了过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对寇允书一无所知。
寇允书总是理性的吓人,而理性代表着伪装,也就是说,他没见过寇允书真实的模样。生在那种家庭,真的不会成为寇哲那样的变态么?
还有学校里大家对江婉的非议…
“现在就不要想着挽回,江婉没时间想这些东西,你再满脑子情情爱爱,只会让江婉恨你,你明白么?”
“星星啊,你该长大了。”
……
路娟踩得没错。
精神病的变态,当然只能生出一个小变态。
短短的一周里,寇允书对江婉的控制欲达到了顶峰。
他以为在江婉离开他后,他在无比痛苦的同时,会想出很多挽回的办法。
但是思想的变化脱离了他的控制。
感受着自己对江婉那越来越浓厚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他自己都有些精神恍惚了。
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哪怕是吃药,也无法缓解。
寇允书深深地恐惧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寇允书,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真知道错了。”
“求你,求求你,我好痛,我受不了了。”
“我还要高考,我不能出事的,求你,求求你啊啊——”
少女尖叫的哭声拉回了寇允书恍惚恐惧的思绪,他看着跪在地上面容痛苦的女孩儿,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此刻女孩儿的右手已经被两根钢钉刺穿,血淋淋的非常恐怖。
她也是a 班的学生,是季桥岁的好闺蜜,一直暗恋路元星。
因为嫉妒,和对路元星的担忧,她打算带人在今晚去堵江婉,甩棍都放到了裤兜里,一切万事俱备,结果人没堵成,还被寇允书拉到了这个小黑屋,钉穿了右手。
剧痛让她绝望,她不断哭着哀嚎。
可寇允书既然敢做得这么绝,怎么可能怕她哀嚎呢。
看着浑身是血的女孩儿,寇允书不仅不觉得害怕,还舒了口气,如果他不是凑巧听到了她们的密谋,江婉很有可能就要遭到毒手。
他保护了江婉……
江婉的离开,让寇允书脆弱的思想飞速变得扭曲起来。
因为已经脆弱到不敢让任何人触动,所以给自己竖起了厚厚的垒墙,以理性伪装,玩弄他人,来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可他在江婉面前捣毁了自己的垒墙,就再也竖不起来了。
那些恶劣的基因在疯狂攻击着他的思想,他的心灵。
“下一次,就不是一只手这么简单了,明白么?”他低声道。
幽暗的环境,血腥气充满了整个房间,他依旧勾着嘴角,似乎非常享受,少女吓得崩溃,她跪在地上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如果有人欺负江婉怎么办?”寇允书又问。
这些问题,他教了很多遍,现在要放人,总得经过最后一场考试吧?
少女脱口而出:“保护江婉,谁欺负江婉,我一定带人和他拼命。”
寇允书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笑着让开了身,把门打开。
刺眼的阳光让少女睁不开眼,但她却顾及不上了,她手上的钉子甚至还没拔下来,就冲了出去。
她不敢叫喊,如约定想办法翻墙逃出了学校,她拜托的是几个e班的小太妹,踩着他们从墙上翻出去,从始至终,她都没敢把手上的手露出来。
寇允书给她留下的阴影,足以让她一辈子记着刚刚的威胁。
而屋子里的少年却没有离开。
他极度疲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的榔头掉落,砸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钝响,他将隔绝指纹的手套摘下塞到了书包里,整个人像是虚脱似的靠在肮脏的角落,脸色苍白的吓人。
他拿出了手机,不断滑动着,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看什么帖子或者视频。
然而,那在幽暗仓库亮起的屏幕,并没有播放视频或者帖子,而是只有两张江婉的图片。
一张是江婉和路元星的生日合照,一张则是他在医院对江婉的偷拍。
只有两张照片,寇允书却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
天空从明亮变得阴沉,现在又逐渐被暮色笼罩。
寇允书大脑混沌,眼皮发沉,肠胃翻滚,浑身的骨头都疼,他很难受。
如果这个时候,有江婉在就好了——
他想江婉了……
“少爷,你还没有出来么?如果七点前没有回家的话,寇总会生气的。”
在校门口等候多时的司机打来了电话,他的语气带了几分恐惧和担忧。
而电话那头,却是一片寂静,寇允书没有说话。
“少爷?少爷您在听么?”
“少爷?”
校园角落的小仓库门大开着,周围没有灯光,寒风呼啸着,让人光是听着风声就感到其中的寒意。
少年却早已不知道在这里昏迷了多久。
他蜷缩在角落里,即便昏迷不醒,那精致的眉眼也充满了忧愁。
……
“我们的建议是…住院观察。”
“病人现在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很不稳定,再这样下去,我怕他的病情会加重,导致出现自残自毁行为。”
“一旦出现以上行为,那就很难纠正了。”
医生理性的建议着。
寇允礼坐在医生对面,同意地点点头。
“只是,万一他不想住院呢?”
他觉得寇允书这小子,应该还满心想着回学校见江婉吧?
医生的眼神无比郑重, 郑重到看不到人情的味道,冰冷的让人心生窒息,“那我建议是采取强制措施——”
寇允书被找着的时候,都快被冻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送到了医院一顿检查,发现昏迷的原因不是冻的不是累的,而是精神疾病引起的躯体化现象。
看来江婉给寇允书的打击很大啊。
这个弟弟,还不如当时他呢——
寇允礼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和自己开开玩笑。
“行,那就强制住院治疗吧。”他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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