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一声长鸣,走出了山区,来到了湖南的平原地带,他们将向东,转向衡阳,然后走京广线过武汉长江大桥。
通过无线电,杨易知道,他们并没有超过那趟运木头去武汉的货车,不过在那个货车上找到廖询谋可能性微乎其微,杨易也不抱希望。
货车常常要给客车让行,他们停靠在一个小站,大家也得以跑到外面去伸展一下筋骨。
70年代,中国人的服饰就几个颜色,蓝色,灰色,绿色,白色,土黄色,这跟欧美香港的灯红酒绿五光十色差异巨大,就是两个世界。
杨易却感到这种灰扑扑的穿着很是亲切。
这个小站周边有几个吊脚楼,这里应该是土家族的地区。
杨易无疑是大款,到了地面上,弄点好吃的是首要任务。
“郝师傅,这地方你熟么?有什么好吃的?”杨易瞬间化身一个贪吃的小鬼。
“呵呵,你啊,问对人了,这里最有名的是酸汤鱼,别的地方吃不到的。怎么,你想请客?”郝为民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小鬼。
“难得有机会孝敬一下大伙,您领路呗。”杨易听到酸汤鱼,嘴巴里面已经泛起了口水。他们要在这个小站等5个小时,时间足够多。
留下一个人看车,剩下的人就跟着郝师傅向着一个吊脚楼方向走去。
“老彭!老彭!”郝为民在吊脚楼下大喊。
很快,一个粗豪的声音回答“你个老郝,就知道你肚子里的馋虫又犯了!”接着一个老汉出现在吊脚楼上,穿着黑色的长衣,黑色的裤子,褐红色的宽腰带,腰带上别着一支铜烟管。
大伙熟门熟路地走上吊脚楼,找好位置坐下,中间围着一口大铁锅。老郝递给老彭一罐东西,他欣喜地收了下来,杨易闻味道就知道,那是一罐螺蛳粉的底汤。看来,这两位都是资深的吃货,东西必须吃最正宗的。
“有啥好货么?”郝为民并没有坐下,直接就去厨房翻人家的锅盖。
“嚯,还有夜游鹤!”厨房里传来惊喜的叫声。
“就知道你们这两天来,都让人备好了!阿玉,阿玉!”老彭大喊。
“来啦,爷爷!”从吊脚楼下上来一个十七八岁漂亮的土家族姑娘,穿着蓝色的短衣,上面有精致的绣花,黑色的长裙,赤着脚。她端上来一锅酸汤,这酸汤是用米汤自然发酵后变酸,再加入白胡椒,盐等佐料制成的。这用什么米汤,怎么放酸,那是大学问,一般人学不来的。
“洪兵哥...”少女上了楼,立即低声叫了一句,引来了众人的大笑,她的脸一下就红了,卞洪兵也面红耳赤。
“我去拿鱼。”小姑娘脸红红地下楼去了。
“还愣着干啥?”老郝将徒弟也赶下了楼。
看到这一幕,杨易莫名地有些感动。他们真情流露,简单自然,但是一举一动都显示出真挚的情感,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但是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美好。
很快,鱼,配菜和佐料都被两个年轻人拿了上来。
彭老伯上手了,他拿出一个陶罐,倒出猪油,加入蒜末,辣椒将油炒香。然后他将酸汤倒进锅里煮沸,再将鱼块放进去。这鱼是野生的鲟鱼,很大条,肉质鲜美。
盖上盖子煮了一会儿,老彭又将西红柿,豆芽,冻豆腐弄进锅里一起炖煮,还神秘兮兮地弄了点草药粉末撒进去。这草药是他的独家秘方,据说只传给孙女,谁娶了他的宝贝小玉才有福吃得到。这卞洪兵不会就是被这锅酸汤鱼俘虏了吧?
杨易却知道,他下的是藿香粉,豆蔻和薄荷。
在等鱼炖煮的功夫,老彭另起一个炉灶,开始爆炒另一道硬菜,说是夜游鹤,其实是小白鹭,不是鹤类。一瞬间,紫苏和辣椒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吊脚楼上。
很快,终于可以开动了!一群人撸起袖子,在美食面前,没有谁能够坐得住。
“来,老彭,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老郝从挎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瓷瓶,嘿,居然是五粮液!
推杯换盏中,气氛更是热烈,不过两位司机却只是喝茶。
酸辣香嫩的酸汤鱼,让杨易轻松送下去一斤多白米饭,真是太满足了!
“小鬼,你做了老郝的徒儿,可有口福了!这火车开一路,你就可以吃一路!”老彭跟杨易碰了一杯。
说到吃,那杨易可是吃遍了五湖四海,讲起来滔滔不绝。
他不仅吃过,还懂得怎么做出来,那就厉害了。
“来,小鬼”,老彭把杨易拉到了厨房,”你知道我刚才酸汤鱼里面放了什么秘方?”
“藿香5分,薄荷3分,豆蔻2分。放心,彭老伯,我不会说出去的。”
老彭一下傻了。
这顿饭吃得大伙都饱得只能扶着栏杆下了吊脚楼,杨易要给钱,老彭却死活不收。
“彭伯,我不是要给你鱼钱,我跟你买点腊肉总行吧?”杨易看上了吊在屋檐底下的土家熏腊肉。
“嗨,就知道你为吃,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彭老伯说道,果然,小玉已经拿着一个竹筐在楼下等着了。
杨易咔咔咔给大家拍了好几张相片,洗出来自然会寄给卞洪兵。
火车又缓缓启动了,看出杨易有点疑问,郝为民解释道“彭伯的儿子,曾经也是铁道兵,是我的师兄,他牺牲了。我们到他家,那就跟回家一样。所以啊,你这钱是肯定送不出去的。”
“是小玉的父亲么?”杨易问。
郝为民点了点头,“小玉是遗腹子,还没有见过她的父亲一面,我师兄彭毅就牺牲了。后来,小玉的母亲改嫁,小玉就留在了彭老头的身边。”
这个山坳里面的小山村除了零星的山民,就只有过路暂时停靠的列车工作人员了。
杨易知道,在这铁路的沿线,还有无数的小山村,跟这个土家小寨子一样已经成为铁路的一部分。
华夏后来提出的“要想富,先修路”这个朴素的道理在这个小寨子得到了印证。在这个很多人都还饿着肚子的时代,小山寨日子却过得很好。
火车一路到了衡阳,转向北,向着九省通衢的武汉开去。
杨易闲不住,把两个司炉工的活儿都抢了,别看他身子好像很瘦削,但是力气大得惊人,别人两铲子的煤他一铲子就完事了。
靠近湘潭的时候,火车又停下来了,这次要加煤加水,要停6个小时,杨易准备去小镇上逛逛。杨易背起了大包,就好像后世的背包客一样,一下就跳下了车头。
卞洪兵曾经悄悄掂量过那个大包,应该足足有150多斤,看杨易好像背着一个装着棉花的包,暗自心惊,悄悄吐了一下舌头。而且那个背包很是古怪,贴近背部好像有个钢架。
“小彭,你去一下吧。”郝为民对着彭俊说道。
彭俊会意,也挎上包跟了上去。
“小秦,你想去哪里?”
“彭俊哥,我想去主席的故居韶山村参观一下。”
彭俊表示也想去参观,于是两人就结伴而行。
现在的韶山,属于湖南省直辖的一个区,主席从1966年回来过,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杨易是怀着朝圣的心走向韶山的,毛主席是受到全世界人民敬仰的伟大领袖,伟大导师。毛主席的光辉思想,到了新世纪不仅没有过时,反而越来越证明了其先进性和前瞻性。
杨易最记得的他两句话,一句是“为人民服务”另一句就是“所有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开始的时候,杨易也只是以为,毛主席用纸老虎来形容反动派都是虚张声势的东西,但是到了他亲身经历了新世纪的货币的战争,他才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主席的深意。西方的霸权,不就是建立在纸上的老虎么?
小站没有直达韶山的汽车,杨易就准备安步当车走着去。
“彭俊哥,我们跑着,路上看看有没有顺风车。”
一跑起来,彭俊就发现即使杨易故意放慢了脚步,他跟得都很吃力。按照杨易的跑法,每小时大约要匀速小跑20公里,现在降到了15公里,但这已经是马拉松的配速了。杨易在苍蒲围着岛试过现在自己的极限,他能够负重50公斤,以30公里的匀速,一口气跑5个小时,然后才会减速。
不过杨易知道自己不是一般人,跑了40分钟,他对彭俊也开始佩服起来了。常人能够30分钟15公里匀速不掉队,那已经很厉害了,何况彭俊没有喝水。这个年代的人都那么猛的么?明明平常肚子里就没有多少油水啊!
杨易主动降低了速度,别把彭俊跑伤了。
彭俊憋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太丢脸,人家可是背着150斤的大包啊!
杨易递过去一个水袋,里面有淡盐糖水,让彭俊补充水分。
杨易现在使用的是带橡皮吸管的水袋,跟美军在新世纪装备的“驼峰”单兵水袋很类似。这种特殊的装具和步兵携行具已经在海军基地的作坊秘密小批量生产了。抛弃铝制水壶,对于提高单兵作战能力有极大的作用。杨易知道,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很多战士就是在做战术动作的时候被自己的水壶砸伤膈伤的,在极端的情况下水壶背带还会影响操作武器。
杨易的背包也使用了一系列的人体工学设计,特别是在运动中对背包进行动态缓冲,加装的弹簧能够减轻背包对肩膀和脊柱的压力。原来杨易是准备让作坊做一个豪华的箱包品牌的,啥的驴牌,古驰,杨易都想分上一杯羹。不过后来上面说了,这个设计保密,优先装备给我们的特种部队。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两个已经站在了一个小山岗上,远处绿树掩映中就是毛主席的故居韶山村。
杨易静静地看着那座黄色的小院子,心潮起伏。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领袖啊,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无论用多少歌颂的词汇都无法形容他的伟大。
中国革命的先辈,为中华民族立足于这个世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当代和未来又会有多少中华儿女为了祖国的强大和民族的复兴甘心奉献自己的一切!
虽然杨易是一个重生者,虽然他拥有非凡的武力和巨额的财富,但是他在此时此刻,他充分地感受到了,他距离一个真正的为民族的独立和崛起而奋斗的普通的中国人,还有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力量上的差距,是思想境界上的差距,而这种思想给予了中国人巨大的勇气和力量。
考尔比不惜冒死来中国,他就是要去探寻这种力量的根源。杨易在面对考尔比的时候,就曾经感叹,自己的思想对于他来说,太幼稚了。此时此刻,他又有了同样的感觉,自己离开成为一个真正的中华民族的战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自己要想成为像苏慧那样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长,很长。
仿佛知道杨易在想什么,彭俊向杨易伸出了手。
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杨易感受到了一个简单的称呼的力量,同志。
杨易和彭俊慢慢地往回走,一路走,他们一路唱歌,《浏阳河》《北京的金山上》《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翻身农奴把歌唱》......
杨易此时唱起这些歌,又有了新的感觉,新的感悟。
火车慢慢地越过了长沙,向着武汉进发。长沙杨易前世来过,突然他记起了一件事,马上掏出纸笔记录下来。
杨易重生后的记忆非常好,这还是第一次他怕自己忘记了,要拿出纸笔记录一件事。笔记本上写的是三个字“马王堆”。马王堆是在1971年底被发现的,但是由于没有科学地发掘,中国虽然得到了很多无比珍贵的文物,但是损失更大。这一世,绝对不能这样挖掘了,杨易得好好想想怎么保护好这个古墓,至少不能现在被挖出来。
火车缓缓地行进着,路的两旁都是压弯的稻穗,碧绿的菜苗。很多田里面劳作的农民,会直起腰,向着火车挥手。虽然他们无法看到火车头里面的工人的具体模样,但是他们还是热情地打着招呼。
杨易很是好奇,“师傅,他们为什么跟我们打招呼?”
“因为他们知道,车上装的是化肥啊!”
“他们怎么知道?”这个车是闷罐车,每节车厢都除了密闭的门,都只有几个小铁窗,也是封住的。
“因为我们这个车是大寨号啊,我们是农民的火车啊!”郝师傅笑着说。杨易这才反应过来,哎呀,自己真的是木头脑瓜,看到车头大大的“大寨号”和一大捧的麦穗和镰刀的标识,居然没有想到!
“小秦,别看我们是工人老大哥,其实,农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才是我们国家的基石,是最值得敬佩的人!”杨易知道,郝师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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