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着昨天夜里惊醒过的缘故,后半夜沈慕芸折腾着翻了好几个身,一直到晨光微曦,沈慕芸都没有睡好。以至于早上春莹进内室来叫她起来的时候,沈慕芸直接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面对她的。
春莹直接被吓了一跳,连声问她怎么了。
沈慕芸却是摇了摇头,只叮嘱了她一句等下梳洗的时候多往她脸上盖两遍脂粉,把难看的脸色给盖住了就行。春莹闻言好半晌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看着沈慕芸的脸色,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夏栀取了沈慕芸梳洗的温水进了屋,就开始给沈慕芸收拾,一直到替沈慕芸梳好了头,春莹也一直再没有说话。反倒是沈慕芸,在梳妆台铜镜前的位置坐了,借着铜镜看了她好几眼。
一直到春莹收拾完了出去,沈慕芸转头,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知道,春莹一定是有事情想要问她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沈慕芸的思绪瞬间又有些飘忽,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在黑暗中翻身坐起是因为听到了隐约的人声,但不管她怎么凝神去听,却依旧听不清楚,那声音究竟说了什么。
却反而因为她太过用力去凝神的缘故,头突然一阵猛烈地刺痛。她被那股疼痛折腾地够呛,一个神思恍惚居然把内室点着的灯给挥地摔碎了,若不是守夜的春莹及时进了屋里,那燃着的灯烛险些就把沈慕芸睡的床幔给烧着了。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但大抵是不太好的。想到这里,沈慕芸垂眸,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被所谓的“一场梦”,还是什么“前世今生”的念头影响得太深了。
白天她清醒着,刻意压制过还好,若是深夜里,尤其是那种被梦魇着的情况时不时地发生,她又该如何向自己近身伺候的人解释?
要知道,她瞒得住外人,却是瞒不住自己近身伺候的这些人的。时间长了,她们多多少少都会察觉到她的异样的。
若是她们开口问她,她又该怎么解释呢?
沈慕芸发现,对于这个问题,她并没有答案,至少现在是还没有答案的。但是,这个问题,的确也是她该考虑,且必须要考虑的。
既然决定自己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她总不能让这几个近身跟着她的人时常惶恐不安吧?
但是要怎么说,却是真的要好好考虑一番的。沈慕芸想着心事,脸上的表情便陷入了沉思。自然忽略了身后,那时不时望向她的目光。
“你们说三姑娘,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夏栀脚步放轻地出了门,一转身就遇到了刚收拾妥帖,捧了簪花盒子过来要给沈慕芸选今日的头饰的秋霜,当即把人拉到了廊下,压低了声音问她。
“这几日,已经是我数不清多少次看着姑娘出神了。早上春莹姐姐还说昨日夜里...”
“不在屋里伺候姑娘,在这边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要不要当值了?”
这话,却是不知从哪里重新折回来的春莹。
夏栀立刻松开了拉着夏栀的手,转头对上春莹,扯开了嘴角,嘻嘻地笑,却什么都没说。
春莹却仿佛是已经将她看透了似地,什么都没说就从两人身旁走了开去,却在即将跨进屋里的时候顿住了脚步,语气叮嘱。
“既然姑娘什么都没说,那就好生伺候着。若是真的有事,姑娘也是会告诉我们的。”
又过了半晌,在沈慕芸纠结着今日到底要穿什么衣裳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长房沈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春莹来通报的时候,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因为,那嬷嬷,居然是来找沈慕芸的。
沈慕芸也很是惊讶,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让春莹把人给迅速迎了进来,同时吩咐了唯一留在屋里的冬至去沏了茶。
长房的人,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做什么?
还是沈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难不成,是沈老夫人有什么事情来找自己?
就算之前的事情都是真切发生过的,沈慕芸好半晌也还是没从那些记忆里搜寻出自己从前和长房的老夫人之间有什么交集。
还没等她把这个问题想出个所以然来,沈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嬷嬷就已经进了屋。
那嬷嬷进屋就对着沈慕芸行礼:“表小姐万福。”
沈慕芸的反应也是极快,还没等她蹲下身就已经急急地转过身,只受了她半礼。顿了顿,语气温和地道:“郁嬷嬷折煞了,您是沈老夫人身边的人,可千万不要这么客气。”
说着,沈慕芸转身,温声吩咐春莹:“快给郁嬷嬷看座。”
等郁嬷嬷端着刚沏好的茶水坐在端过来的靠背椅上时,看着沈慕芸的眼神就有那么几分,难掩愕然。
尤其,是在沈慕芸开口便唤了她一声郁嬷嬷开始。
她确定,自己此前是绝对没有踏进过这位四房表姑娘的院子的,也从未和沈慕芸打过照面。
思绪转过两圈,郁嬷嬷抿了两口茶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祷:这位表姑娘,估计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无害。
不过郁嬷嬷此来,显然的确有事情的。
她只字未提心头的感觉,再看向沈慕芸时,脸上已经带着温和的笑意,道:“我来,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
直到手里的那盏茶喝完,沈慕芸才终于弄明白了,这位郁嬷嬷过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
也难怪她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了,这原本也是没有经过她手的事情。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因为她的外祖母,安老夫人。
安老夫人昨日因着一桩事情和长房的沈老夫人碰了个面,在闲聊的间隙又恰好碰到自己身边的丫鬟过来跟她敲定花样子。
再然后不知怎么就说起了刺绣的事儿,安老夫人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嘴,说起她前两日给她老人家绣春衫的事情。恰好丫鬟就在身边,安老夫人便差了人,将那件春衣衫给取了过来。
沈老夫人拿了那件衣衫看了半晌,指着那衣衫上字迹的花样问安老夫人:“这也是你那孙女绣的吗?”
神色间,竟像是对那绣出来的字样颇为满意的样子,当时便似感慨似叹息地道了一句,那样的字,若是绣成佛经,也是好看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老夫人当下便上了心。但因为还没有跟她通过气,回来之后也就没说。谁料,今日一早,沈老夫人便派了郁嬷嬷过来。
郁嬷嬷来得早,安老夫人甚至都还没梳洗,又怕她等急了,安老夫人索性就让郁嬷嬷先过来跟沈慕芸见上一面。
绣佛经?
自己绣出来的东西是个什么样,沈慕芸心里多少是有数的。前些日子,也是出于既然决定要改变,首先就要改变其他人对她的看法这样的念头,也是在向安老夫人示好。
只是没想到,一时的念头,居然会有这么个发展。
她自己绣的东西,居然能入了长房老夫人的眼么?沈慕芸怔愣了半晌,自己绣东西的水平她心里有数,但是佛经...
她还真的从来没有尝试过。
这绣字和绣图案花样,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还是绣佛经这样的东西。
在沈慕芸的认知里,但凡是和佛扯上关系的,都带上了些许应该虔诚的意味。
可问题是,她有这样的心性么?绣佛经这种应该虔诚一心相待的事情,她真的可以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沈慕芸已经踏上了去长房的路上。说起来,这是自打她意识清醒,不再那么混沌之后第三次去长房。
长房与他们四房之间其实也就隔了两堵墙壁,就算绕了远一点的大路,也就不过两三个转弯的功夫就到了。
原来四房和长房之间,距离居然如此之近么。
这么近的距离,那她记忆里的那些年岁,她居然一次都没有去过长房。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有一瞬,且不说她之前并没有和长房之间有什么交集,人家沈老夫人的眼里压根就没有她这号人物,就说眼下,这不过是机缘巧合。
可,这是她记忆里,同样的时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些存在于她印象里的事情,其实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她小心再小心,努力再努力,是真的可以改变的。所以是事在人为,端看她到底怎么做了。
或许是这样的念头给了沈慕芸信心,连带着她几日飘忽不定的心都安定了不少,等到沈老夫人从寒溪房的内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沈慕芸的脸上又恢复了一派温和。
察觉到动静望过来的时候,沈慕芸的脸上甚至是带了点难得的轻快笑意。
那笑容,如厚重的雾霾在刹那间散尽一般,清澈明亮,沈老夫人一眼望见时,微微一愣。
“老夫人,外祖母。”
沈慕芸却已侧了侧身,对着她以及落后几步出来的安老夫人屈身行礼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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