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长房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清早,还没到往日里起床洗漱的时辰,沈慕芸却已经醒了过来。但她也没有起身,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床铺的帐顶出神。
外间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只是还没等走近,春莹难掩兴奋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下一秒,内室门口的竹帘被挑了起来,春莹脸上笑意未止。沈慕芸循声望去时,正好看到她格外发亮的眼睛,像是把整张脸都照得亮堂起来。
沈慕芸清了清嗓子,开口时语气里也带着笑:“什么事儿啊,大清早的就这么高兴?”
其实问出这话的时候沈慕芸心里多少就已经有猜测了,只是难得见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那么高兴,又见春莹一脸你快问我,你快问我的样子,沈慕芸也就有意顺着她的话音开口。
“姑娘,二小姐,二小姐被老夫人赶走了!”
“二房那个,早上得了消息就巴巴地要去求老夫人,结果内院的门都没进,就被玛瑙她们几个给拦住了。”说到这里,春莹像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眼下这样的兴奋多少有些不妥,微微顿了顿,终于还是把声音压得低了些。
“听说,怕是这会儿,人还在长房的廊下跪着呢。”只是到底还是泄露了一丝得意,还带着隐隐的畅快。
沈慕芸倒是被她流露出来的情绪看得一愣,随即又有些哑然失笑:“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想看见陈雪吃瘪啊?”
只是她这话的话音还没落下,春莹脸上原本的笑意就淡了些。春莹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对视。
就在沈慕芸感觉有些莫名的时候,却听到已经收敛了笑意的春莹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姑娘,你不高兴吗?”
春莹突然就有些后悔起来,又暗暗懊恼自己不应该这么喜形于色的。她这是被自己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对二房态度的转变,再加上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给高兴地一时忘了形。
是了,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家姑娘从前可是待那对母女很亲近的,只是最近才不知何故忽然冷淡了下来。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对于二房的处境幸灾乐祸,这才惹得她们姑娘不高兴了?
可是都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了,这一次,若不是多番巧合叠加之下,这会儿被压着跪在那儿的,遭遇了这些事情的,说不定就是她们姑娘。
二房这分明就是狼子野心。
这样想着,春莹看向沈慕芸的目光就变得欲言又止起来,倒是把沈慕芸给看得一愣。然后,沈慕芸赶在春莹再说什么之前先一步开了口。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下一秒,春莹直接一下子跪了下来。那动作利落地,沈慕芸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把人扶起来的时候,却遭到了春莹的阻拦。
“这一次,若不是四爷和老夫人,只怕遭罪的就是姑娘您了。就算你不忍心,要为了二房那两位开脱,春莹也有话要跟姑娘说一说。”
“等等,你先别说,我有话要问你。”
说这话的时候,沈慕芸看着春莹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简直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沉吟了半晌,沈慕芸最终决定开门见山。
“是谁告诉你,我要为那对母女开脱了?”
“是什么让你有了错觉,不对,是让你们大家都有了错觉,觉得我是要为二房的那两位说话的?”这话出口的时候,沈慕芸是真的已经有些无奈了。
是了,就算她之前是对二房眼瞎了一些,有那么一点错把豺狼当菩萨的嫌疑。可是,就算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记忆里的之前,她就算是再傻。在她自己的清白被人害了的前提之下,她怎么可能还会为了楚锦芸说话呢?
甚至可以说,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的结果,恰好是她最希望的。
只是到底是借了长房老夫人的手,并不是她亲自去做的。固然她现在已经全身而退,还在旁人,尤其是沈老夫人的眼里得了个柔和乖顺的印象。
一想到那对母女不是经她的手亲自收拾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爽。
不过现在,暂时也只能是这样了。
毕竟,如今自己不过是个深闺弱质女子。只要自己还要在这个府里生活一天,这日子就还是如履薄冰的。就算暂时借了长房的势给暂时压制了二房的那对母女,但也仅仅只是暂时而已。
毕竟在这府里,可不仅仅只有二房,还有三房,五房,将军府的这几个房头啊,显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沈慕芸甚至有种预感,自己只要还在这个府里生活着,未来的每一步甚至都充斥着各种不顺和危机。而且,相比较二房陈雪母女,其他房头的心思更是隐藏地隐蔽,更加地让人防不胜防。
各种念头充斥着在脑海里滚过了一圈,沈慕芸还是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
想要平稳的生活,就她现在所处的环境而言,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去应对。一味地躲避是没有用的。在她自己彻底成长起来之前,还是要给自己寻一个庇护,最好,还是一个能让各房忌惮的存在。
这样想着,沈慕芸的眼前不由得再次浮现出沈老夫人的脸来。
沈老夫人严肃,锐利,仿佛所有事情都躲不过她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却也会在想起自己的女儿时,露出那样伤感中透着几分寂寥的神色来。
的确,从势力和地位上来说,如今长房的的确是有些如日中天烈火烹油的趋势。但是忌惮这个东西,从来都有利有弊。因为谁能想到,在不久之后,除了中立的四房之外,二房三房甚至还有五房,他们会开始联手打压长房呢?
而在她那段已经有些混乱不清的记忆里,后来将军府的命运到底如何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后来的一些画面里,自己好像一直在一处宫殿里生活,并且一生活就是好几年,之后便再也没有关于身在将军府时的记忆了。
就算是她定神刻意地去回想,那些画面,也如同被烧灼过的图画一样,残缺而又闪烁。
不止破碎,甚至她凝神哪怕只有片刻,在平静下来之后也会变得头痛异常。一开始是在晚上的梦里,她会大汗淋漓的醒来。后来干脆是在白天,突然就头疼得起不了身了。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后来大约始终都没有再回过将军府了,关于几房之间的争斗更是无从得知。唯一得到的消息,还是在她在宫里好几年之后,隐约好像就在那场大火之前,自己偶然在一个小太监的口中得知。
将军府沈家,除了长房一脉仅有一人逃出,其余的房头全部被下狱或者流放。
百年世家,一朝倾覆。
至于其中的细节,她居于深宫,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那些记忆若都是真实的,那这便是十二年以后发生的事情。对于现在来说,还是有些遥远的事情。而且,以她现在的处境和心力,也考虑不到那么久远的事情。
眼下,自己应该怎么平顺地活下去,好好的生活,才是她最应该顾虑的事情。
之前她的确是考虑过借长房的势,可是现在,沈慕芸却突然又有些犹豫了起来。且不说那些后来的事情,几个房头之间的明争暗斗,就说她眼下的处境...
思绪一顿,沈慕芸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
她的确想过借长房的势,但经过之前的事情,她又突然觉得,和沈老夫人那般精明又气势逼人的人相处,若是一时也倒还好,可若是时间长了,她的心里,还真有些犯杵。
这么一想,沈慕芸原本正欲出内室的脚步顿时就收了回来,转而折了回去,整个人往美人靠上一座,忍不住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姑娘姑娘。”
外间又传来了呼唤声,这一次却是夏栀。没等她应声就小碎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手拢着衣襟,还未走近,沈慕芸就已经注意到了她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
但还没等她开口,夏栀就已经把东西递给了她,倒是平复了一下气息才开口说话。
“姑娘,这是长房四老爷身边的小厮递过来的,说是给您治烫伤的药膏。”
听清楚夏栀话的时候,沈慕芸已经下意识地把药膏接了过来,蓝白色的小小一个瓷瓶,上面用红塞封住,还打了个结。
的确是个药瓶,就只是这么拿在手里没打开,沈慕芸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属于药膏的香气。
不过...楚衡怎么会给她送药膏?
“姑娘...”
那边夏栀递了药膏,却并没有立即退下去,反而瞅了她好几眼,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终于,在她放下放下药瓶的那个空隙,夏栀上前两步,迟疑了一下才把话说出口。
“四老爷的那个小厮还说,四老爷有两句话带给您。”
“生存之道,从来适合收敛锋芒,屈伸有度者。”
“有时候顾虑太多,反倒会失了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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