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决定的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当沈慕芸真的急匆匆地赶到长房院落的时候,又突然感到一阵犹豫。
她就这么急匆匆地过来了,就这么直接去找人,是不是有点冒昧?
尤其是顺着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小径路口往里瞧,却好半晌都没有动静的时候。
难道没有人?去哪里了?
她现在是直接走过去还是?该不会里面也没有人吧?
如果里面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她又该怎么办?
要不现在转身就走?
几乎是念头一起,沈慕芸下意识地就要转过身去,但还没等跨出去一步,沈慕芸整个人又顿住了。她人都已经到这里了,现在就要走吗?
如果现在就走的话,她岂不是就白来这一趟了?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楚衡。而且就算碰到了,沈慕芸也不确定自己下次究竟有没有开口去问的机会。
就算有,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楚衡,毕竟像她这样的深宅女子,一年到头连出门的机会都是没有多少的。
想到这里,刚刚才起了一丝犹豫的心不由得又沉了下来。
她不是已经决定了要做出改变了吗?如果一直这么犹犹豫豫的,连问个问题都不敢的话,她又谈何改变呢?
她就是来问个问题的,楚衡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
而且若是追根究底的话,一开始,是楚衡差了身边的小司给她带的话。她现在来问问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怎么了,谁叫这人不把话说明白一点的?
退一万步说,她就是没听明白过来问一下又怎么了?
想到这里,沈慕芸一瞬间像是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莫名的涌气。她本欲折返的步子一顿,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猛地一下子转过身,拨开眼前小径的遮挡物,一下子就跨了过去。
或许是这一下终于定神决断了的缘故,一踏进那条曲径蜿蜒的小道,沈慕芸反而比之前冷静了许多。
待走到那条长长的曲径尽头,沈慕芸的心里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就连脚步,也明显比之前更轻快了许多。
待到耳边传来一丝劲风,继而有一道人影自林中突然闪出的时候,沈慕芸心里虽然惊诧,但面上却已经能够维持着不露出异样的神色来。
“你是谁?”
来人居然是一个身穿鸭青色道袍的小童,真的是小童,光是看模样,也不过就只有八九岁的年纪。
楚衡的院子里,怎么会有小道童?年纪还这么小....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沈慕芸正疑惑着眼前这个小童的身份,站在她对面的小童却似乎是被她打量的神色已经看得有些不耐烦了,略顿了顿,扯高的嗓门又开口问了一句。
心下却在暗祷,这姑娘怎么这么奇怪,睁那么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看一个陌生人,真是没礼貌。
若是此时的沈慕芸听到那小道童心里的想法的话,大约是有些想翻白眼的。
“我有事来找衡舅舅,他在吗?他身边的大丫鬟呢?”
言下之意,这是楚衡的院子,出来迎客的难道不应该是楚衡身边的大丫鬟么?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道童,人家就这么让你出来待客?
就这么出来待客也就算了,哪有上来就这么问人家的?
所以,沈慕芸也没有立即自报家门,不动声色反问的同时也避开了小道童的这个问题。沈慕芸上前两步,越过眼前的小道童,往丛林的更深处望去。
再往前一点,隐隐可以看到约莫十个台阶。那台阶很长,一直通向林中的更高处。看不到那台阶的尽头,但依稀可以看到一座凉亭的影子。
但除了眼前这个小道童之外,并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该不会这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吧?
楚衡他真的不在这里?那他去哪里了?
她的运气该不会真的这么背,难得鼓起勇气来一次,结果楚衡的影子都看不着吧?沈慕芸不由暗暗皱眉,她又上前一步,想把眼前的凉亭看得更仔细一些,冷不防旁边却横出一只胳膊来。
“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没礼貌,主人家都还没发话,就这么乱看。”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沈慕芸看着这小道童一副把头高高扬起,目光中又难掩傲气的样子。沈慕芸有些想笑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吃惊。
这小孩,难不成真是楚衡身边的人?
“若你真的是衡舅舅身边伺候的人,就是这么对待来访的客人的?”
“每个上门来找衡舅舅的人,你都是这副样子把人赶出去?你就不怕耽误了你家主子的事?”
“身为近身之人,难不成所有过来找你主子的你都要赶走?”
“你家主子知道吗?”
沈慕芸接连几句话不带停顿的,愣是把站在她面前的小道童给说懵了。只见那小道童原本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半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像是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遇到一个人把自己反驳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小道童在原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居然突然一跺脚,然后猛地一转身。
沈慕芸都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在她面前的小道童已经往后窜了好几步,一路径直往她刚才注意到的,那通往凉亭方向的台阶上跑了上去。沈慕芸原本张口想喊他,但她一抬头的功夫,那小道童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凉亭和往上的台阶之间好像隐隐弥漫着些许雾气,在台阶和那凉亭之间隔出些许距离来。她能看得见那凉亭,也能看得见近处的台阶,偏偏在凉亭和台阶之间像是被那雾气笼罩了一圈,让人看不清楚这其中的确切距离。
那凉亭里,真的有人在吗?
不过和那小道童辩论了这两句,现在看这样子,楚衡应该是在的吧?她承认自己是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此番上门她也的确是有些唐突了,但眼下,除了来问楚衡,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又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沈慕芸站得有些累了,她索性又往刚才的方向折回了两步,在小径外凉亭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
那小童这么许久都不回来,沈慕芸倒是也不着急了。他越是来得慢,就越是说明她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楚衡的确没有出门,他应该就在自己的院子里。
可如果他就在这里,为什么对自己要避而不见呢?
他对自己的那番告诫,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于是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就在沈慕芸觉得再想下去脑子都要痛起来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之前窜得没影的那个小道童,此刻正站在那迷雾中的凉亭边一间名为轻压竹的小阁楼里。
小道童站在门外行礼,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道:“爷,方才有人找你。”
他自己或许没发现,在说到“有人”的字眼时,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虽然几乎立刻就又压了下去,但是那高高翘起的嘴怎么看都是一副能挂油壶的模样。
阁楼的窗户开了半扇,一个身穿绛紫色窄袖圆领袍子的男人正端坐在桌前,两根修长手指的指节处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另一只手置于膝上,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两三颗白色的棋子,时不时地颠一下把玩。
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之态。
听到声响,他才转过头去,那目光似乎落在来人的身上一瞬而过,接着便又专心思索起眼前的棋局。
那小童说完之后并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依旧维持着恭身行礼的姿势没有动。
此时的小道童和不久之前一脸高傲阻拦为难沈慕芸进来寻人的时候截然不同。对着眼前人的时候,那是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恭敬,连一丝眼神都不敢乱飘。
楚衡端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双腿盘起,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的残局上良久,话却是对着立在窗外的那小道童说的。
“是谁?可曾说了什么事?”
“是四房的表小姐,只说了她是来寻你的,并未告知是什么事。”
熟料楚衡听了却蓦然一声轻笑:“你不是都拦下她了吗?怎么还不知道她来是什么事?”
原本躬身行礼的那小道童,闻言身子微怔,下意识地就抬起了头,却在接触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神色时猛地一个激灵,顿时把头垂得更低,再不敢去看。
“寒月知错,请四爷责罚。”
楚衡却并没有再应他的话,反而起身下塌,又在转身的瞬间把手里的棋子往塌上桌案的棋盒里一抛。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那棋子却再精准不过地落在了两个不同的棋盘里。
下一秒,轻压竹的门打开,楚衡一步跨出了阁楼的门。
“罢了,她既然都已经寻到这儿来了,我又难得有空,就去见一见她吧。”
这话中的意思,赫然是已是清楚地知道来人是谁。
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的寒月闻言身子微顿,然后把头垂得更低了。一直把人引到沈慕芸的面前,都再没有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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