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雪袍子 > 第二十章 神秘男人(1)

  84
那些骑楼的走廊,那么漫长,你花上一个夏天也走不完。那是这个城市里才会有的骑楼和走廊,走廊里荫凉,一家挨一家商店喷涌出来的冷气,让人精神抖擞,浑身舒服。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阿星家附近。
又经过一个路口,我被一个交通协管员拦住,原来此地的红绿灯坏了,他临时充当交通指挥。这一段街口没有什么行人,只有电车的声音在空中“吱吱”响,四周显得十分安静。
我恍恍惚惚,又要开始做白日梦了。我是个容易被声音控制的人,很多声音搅合在一起的时候,它们那种低频率的合奏,简直要让我昏睡过去。一旦进入一个安静的环境,一些个别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起来,清晰得让我忍不住要跟上去,寻找它的源头所在。
恰在这时,我看见了他,那个风镇的警察,大步跨到我前面去了。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本能地转身往后跑。
但我马上站住了。虽然知道他是来抓我的,他的身影还是让我感到亲切,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家乡的人吧。我一定要让自己有勇气,上前去,对他说……
我一连几次做了深呼吸,还是心慌意乱,浑身颤抖。当我一路小跑着,撵上他的时候,我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马……马叔叔……”
他没有听见,或者说他也在做白日梦——尽管我没有听说过成年人有做白日梦的能力。他没看我,就径直走进一家小超市。
我在超市门口蹲下来,双手按住肚子喘气。穿着红背心,在超市门口推销潮州鱼丸服务员走过来,问我:“你不舒服?”
我指他的背影:“我找他。”
“我们替你叫他?”
“谢谢,我等吧。”
但那个热心的穿白T恤和红色鱼丸背心的大男孩,还是进去找他了。
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察,手里拿着刚买的两支冰冻矿泉水,大步跨出来,像墙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你找我?”
“我……”我从来没见过他。“我以为,你是马叔叔……”我结结巴巴地说。
他笑起来:“你真看错人了?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吧?我就觉得身后有尾巴呢。我买水,其实就是想等你,我要看看尾巴是谁,竟敢跟踪警察大叔,有什么企图。原来是个清秀的小孩子。”
“嗯,我看错了。”我把头低下去,心里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欣慰。
“没关系。”他又笑起来。我没想到警察那么爱笑的,看起来和普通人差不多。他递一支水给我:“拿着,我不是马叔叔,是刘叔叔,不是牛哦。”
“嗯,我一定不会把你叫成牛叔叔。刘叔叔好!”
“拿着吧。”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不客气,叔叔请客啦!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叔叔再见!”
阿星走过来:“行啊,奥特曼,和警察交上朋友了?”
原来,我已经来到阿星的报摊附近了。
“你可把我吓坏了,奥特曼,你猜刚才我怎么想来着?”
“怎么啦?”
“我以为你被他抓住了,来向我告别呢。我汗都流了不少了,好在是虚惊一场。说说,怎么回事啊?”
“我是想让他抓我来着,可他给我一支水。”
“这警察也真够意思啊,奥特曼,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吉人自有天相,对,就是有天相。这两天我们都找不到你,刚才一看你和他在一起,就以为……”他拉一下我的背囊,“‘黑色爱丁堡’已经开工了,我看见的。”
阿星递过来一张旧报纸,我们垫在地上坐下来。
“所以,我把东西全带上了。”
“打算怎么办?”
“如果你能借点钱给我,我想坐火车回去了。”
“真的?”阿星很失望,“我可以把我的压岁钱拿出来给你,那是我的小金库,我妈子暂时不会想到那儿去。只是,你真的想就这样回去吗?”
“我怕我进不了中学。”
“哦,这个啊,奥特曼,月底才开学的,你不用那么着急,对不对?你要是走了,我觉得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整天就是晚报、晚报,叫得嗓子疼。”
我们没什么话说,只是望街上来来去去的人。
下午快要过去的时候,阿黄来了。他也是因为去黑色爱丁堡扑空后,来找阿星的。阿黄带来一个重要的情报,说看见一个卖烤红薯的人,手里拿着那张有我照片的报纸,谁买红薯都要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小孩。
我心里一阵紧张:“是他找我吗?”
“我问他了,我说:你是帮警察吗?他说不是,是帮朋友。”
“这卖烤红薯的,有什么朋友要找奥特曼?”阿星转向我问:“你要我什么时候把钱拿来?”
“不用了。”
我含着眼泪告诉我的两个朋友,我预感到,爸爸在找我,我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他们默默无语,使劲对我点头。
85
报纸上说,长堤附近有栋拆迁楼,空了很久,有关单位一直没有进行施工。我和阿星对望一眼,他眼睛发亮。显然,那是我理想的新窝。
晚上,我们跟着阿星,来到那栋破旧的楼房前。
阿星说:“我已经前来侦察过了,三楼二号有家具,连水、电都有。”
“能进去吗?”
“很容易,有一把挂锁,但是摆设而已。”
我们牵着手,小心地走走停停。一只老鼠从楼道里飞窜出来,惊叫着跑了,把阿黄吓得叫起来。每层楼道里,还放着废弃的蜂窝煤饼、旧家具等杂物。
在三楼二号门口,我们轻轻取下挂锁,推门进去。
房间的窗户都半开着,远处的路灯光映进来,落一大片在地上,可以看清地上有破衣服和鞋子,桌子上有碗和杯子。
我找到电灯开关的拉线,拉亮了灯,我们在灯下,你看我,我看你,发出一阵欢呼。
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杯子里也还有半杯剩茶。
我说:“这里的人应该走了没多久啊?”
“乒!乒!”
这声音让我们楞住了,突然害怕起来。我们手拉紧手,悄悄转身张望。
“乒!乒!”
当我们的头转向发出响声的地方——客厅玻璃门,外面是阳台,看见一张模模糊糊的小女孩的脸,紧贴在玻璃门上。
阿星大叫:“鬼啊!”
我们三个同时伏倒在地上。
阿星爬起来往外逃,阿黄和我也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往外冲。
小女孩的声音:“哥哥——”
我在门口停住:“菲菲?等等,你们听,不是鬼!”
楼道里传来陶罐被绊倒和破碎的声音,阿星和阿黄已经跑到楼下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跨进屋里,紧张地望阳台玻璃门。的确是个小女孩,她的额头抵在玻璃门上,鼻子成了小平面。她看见我,更加使劲的拍玻璃门。
我冲过去抽掉插销,打开了玻璃门。
她比菲菲更小些,慢腾腾地挪动小步子,走到客厅中间。
我不动,看她。她走到我跟前,伸出一个手指头来摸我,仿佛我像个假人似的。
我望着这个小芭比娃娃:“喂,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她嗲声嗲气地说:“哥哥,丁丁饿,面包都吃完了。”
“你叫丁丁?你的爸妈呢?”
“他们早走了,很久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
我一边说,一边心有余悸地向阳台走去。
阳台上有一个包装家电的破纸箱,里塞着旧棉絮,棉絮中间的小窝,显然是丁丁睡出来的。旁边一个小塑料盆里,有些面包屑和空的矿泉水瓶子。
阿星和阿黄回家后,我也很快把这个新家打扫得干干净净,把那些碗和杯子也洗干净。这给我带来一种愉快的感觉。我爱清洁,大概是得了爸爸的遗传吧,虽然我们那小砖房里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但爸爸在的时候,总是把它弄得干净又整洁,再添上一些小盆景,房子里立刻充满生机。
丁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很难把女孩子和猫分开来,她们好看和不好看,可爱和不可爱,我都会联想到猫。比如眼前,我觉得丁丁就像一只得到满足的小猫。
她让我想起一些另外的事情。
我装了半杯干净的水给她,然后在桌子前左坐下来写字。
丁丁来到我旁边,看我。
“哥哥你写字。”
“噢。我给我的朋友写信。”
她嘟起嘴,难过地说:“我没有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
她笑了:“好啊,哥哥是我的朋友。哥哥几岁?”
“十三岁。”
“丁丁六岁半。哥哥有两个丁丁大。”
我将信纸从练习本上小心撕下,叠好,说:“你很聪明!”
“丁丁会算数。妈妈也说丁丁聪明,不过叔叔说丁丁不好,要关起来。”
“叔叔是谁?”
“妈妈的男朋友。他打丁丁,妈妈不管。他用烟头烧丁丁。”
我愤怒地捏紧拳头:“我管,我揍他!”
丁丁摇头:“叔叔很大力的。”
“这里就是你家吗?妈妈和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以前不住这里。我们住晓港湾,住番禺,住顺德,后来住这里。妈妈和叔叔在外面做生意,还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妈妈给丁丁,放很多面包和水,在阳台上,蚂蚁在水里游泳。”
“你不害怕吗?”
“我害怕。但是没有人知道我害怕呀!”
“你还没告诉哥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叔叔不要她的时候,她就回来。以前的那个叔叔不要她,她就回来和丁丁玩。以前的那个叔叔不凶,带丁丁去吃麦当劳。”
我鼻子发酸,真想亲她一下。再看看这个小猫一样的小女孩,我想了想,将信铺开,在最后加上一句话:“请你们多关心菲菲,记得每天中午分一个土豆给她当午饭。”
等我出去的时候,就把给小根的这封信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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