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热气腾腾,冒着白气,却挡不住大伙儿脸上的笑,碰杯声,谈笑声混在一起,热闹又祥和。
瞿大同心里不是滋味,举杯一仰头,把白酒猛地灌进了肚子里。
厉菖蒲注意到瞿大同喝闷酒,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酒过三巡,大伙儿热热闹闹的,瞿大同却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夹了几筷子菜,突然啧了一声。
厉菖蒲听见了,去问他,“老瞿,你又咋了,长吁短叹的。”
瞿大同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夹起一筷子酸菜,眼里带着感慨。
“这酸菜就是家里的那个味。”
他摇头,“我在外头这么多年,吃不着。”
厉菖蒲听了这话,眼神落寞了几分,面上表情有几分不忍。
他知道,瞿大同从小没爹没娘,流浪长大,对他而言,可以称之为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之前结了婚的那个家。
他问,“你想起嫂子了?”
瞿大同笑了笑,笑里带着苦涩。
今天他来做客,老朋友娶了新媳妇,搬进了新屋子,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是个家的样子。
他坐在这儿,可不就想起了自己那个早死的媳妇。
瞿大同又喝了一杯酒,刚才大大咧咧的男人,絮絮叨叨起来。
“人都走了这么些年,说真的,她长啥样我都迷迷糊糊的了,可这有时候吧,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想起她了。”
瞿大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辣的脸都红了,他捧着自己的心口,捶了两下,好像这样能舒服点。
他说:“我这心里,还真挺难受。”
周围人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江听夏看见了,这瞿大同又黑又壮,这会儿喝的满脸通红,眼眶也发红,落下了几颗亮晶晶的眼泪。
厉菖蒲侧身给他遮着,不让人看见他的样子。
瞿大同说着堵在心里的那些话。
“这老娘们,”瞿大同跟骂一样,可说完这句,他沉默了,大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说:“没活到今天。”
“日子好了,她跟孩子都走了。”
听着这锥心的话,厉菖蒲心里一沉,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只能在瞿大同肩膀上拍了拍。
“大哥,咱得往前看,嫂子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江听夏在旁边听见这话心里一惊。
她看瞿大同笑声爽朗,见了战友勾肩搭背,爱说爱笑,没想到这男人背后还有这样的不幸,他的孩子还有妻子竟然都没了。
看着捂着脸的瞿大同,江听夏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心里难受。
瞿大同心里有事,喝起酒来又快又猛,没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脑袋砸在碗筷上也浑然不觉,嘴里小声吟唱起来,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借着醉酒发泄内心情绪。
江听夏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厉菖蒲朝她摇头,就让瞿大同那么趴在那儿。
有人看见瞿大同趴在桌子上,指着他笑。
“老瞿,你醉了。”
瞿大同抬起一只手,脑袋也不抬,声音晃着,似笑似哭。
“醉了,我醉了。”
只有一边的江听夏和厉菖蒲对视一眼,面露不忍。
宾客们吃好喝好慢慢散了,江听夏跟厉菖蒲送客人回来,看见还趴在桌子上的瞿大同,他好像唱戏一样,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江听夏看向厉菖蒲,厉菖蒲只说:“让他就这么待一会儿。”
“他心里难受。”
江听夏跟厉菖蒲退出屋子,问他,“怎么回事?”
“我刚才听你说,这瞿大哥的爱人和孩子都没了。”
厉菖蒲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
“大嫂牺牲了。”
他又说,“走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江听夏震惊又惋惜,“怎么会这样。”
“你是说,孩子还在母亲肚子里,都没有出生。”
她看向屋子,里头传出男人的咿呀声,极力压抑情感却无端让人鼻酸。
“瞿大哥也太可怜了。”
厉菖蒲说起那些事。
“我是之前听大哥说的,他结过婚,对方是一位女战士,组织介绍他们认识,两人就在一起了,后来,他们部队被调到机械生产工厂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当时不光前线打的焦灼,后方也不松快,有特务渗入的情况,他爱人晚上值班的时候撞见。”
“英勇牺牲。”
“大哥说,当时他们夫妻刚知道怀孕的消息,还满心期盼孩子的出生,没想到……”
厉菖蒲都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
“大哥是个可怜人,小时候爹娘就没了,二十多岁结婚了有了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眼看孩子也要出生,又丧妻丧子。”
“更别说母子俩走的那么突然,那么悲壮。”
“这对他来说,打击太大。”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催他解决个人问题,他就推三阻四。”
“他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作为兄弟,他希望瞿大同可以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不要深陷以前的痛苦之中,那只会越想越痛,越走不出来。
可这瞿大同也是个驴脾气,今晚的舞会,老首长专门点他的名,自己都快跟他急眼了,他还是不肯去,一步都不肯迈出去。
屋里吟唱的声音停下来,瞿大同已经晃晃悠悠走了出来,人看着迷迷瞪瞪的。
瞿大同还是那副土匪样,大大咧咧的笑,“兄弟,老哥走了啊。”
厉菖蒲去拦他,“醉成这样了,走什么走。”
瞿大同却坚持出门,厉菖蒲说他醉了,他还老大不愿意。
“没醉,我什么酒量,喝了这点能醉吗。”
瞿大同有些大舌头,一个劲推厉菖蒲回去。
“你别送了,别送了。”
看他一门心思要走,厉菖蒲喊了个人,“小李,把瞿团长送回去休息。”
瞿大同已经去解缰绳,拍了拍他的大马,“不用,有它就行,它能带我回去。”
这会儿都不骑马了,猛地看见这玩意还有点新奇,不过瞿大同以前是骑兵连出身,感情不一样,到哪都把他的宝贝马带上。
厉菖蒲拍了拍马背,瞿大同他这个人就认老一套,死倔死倔的。
瞿大同说完,利落地翻身上马,“我这可是好马,认路。”
江听夏站在一边看着这威风凛凛的战马,她还是第一次见呢,这时,瞿大同甩下马鞭。
“石头,驾。”
江听夏表情僵了僵,看向厉菖蒲,眼神中带着探究。
她记得这瞿大同可是喊他厉石头的,而瞿大同的马也叫石头。
这估计不是巧合。
厉菖蒲看她这样,挑挑眉,“我也有一匹马。”
他说,“叫黑子。”
两个大男人,给自己的马起对方的名,以此损人。
江听夏想了想,笑了出来,“幼稚。”
厉菖蒲一脸不服输,“他先开始的。”
瞿大同刚来的时候,他们坐在一起谈话,江听夏跟着听了一耳朵,听说他们抢这个抢那个,往往对上就要干仗。
人多她不好意思插话,这会儿没其他人了,江听夏才好奇地问道:“听说你俩以前不对付?”
厉菖蒲呵了一声,也笑了,“何止不对付,可以说是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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