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匈奴来了!!!”
“爹,醒醒。”
李广老得眼皮都已经垂下,他费力睁开眼,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蹲在身前,
“当户?”
“爹,快去啊!”
身后,另一个年轻男人,用手摇着李广后背,声音焦急,
“椒...椒儿?”
长子李当户,为代郡太守,击匈,早亡。
次子李椒,袭兄代郡太守,击匈,早亡。
两张年轻的脸,俱是关切的看向父亲,
齐声道,
“爹,孩儿知道您已经很累了,再坚持一下....”
“当户!椒儿!”
李广猛地睁开眼睛,伸出手想要抱住儿子,可却只能抓到一片虚无,
来不及伤感,守将破门而入,
剧烈喘息,
“将军!快!匈奴来了!!”
李广瞳孔重新灌入生机,抄起劲弓,
狂奔而出!
........
斑驳的城墙上,满是血渍风干的颜色,平刚二字铁钩银画刻在巨牌上!
火把映衬出一张张坚毅的脸庞,右北平守兵,将手指虚扣在弓弦上严阵以待!
单于伊稚斜遥遥相望,眼神复杂的看向这座城池,
已经快三十年没来过了....
“爹!攻不攻?!”
儿单于声音发颤的问道。
骑兵攻城可谓是弱势,更何况还是攻打李广镇守的右北平!
但,伊稚斜已经没了退路,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部族的脊梁骨被汉人打断!
他必须要拼!
伊稚斜嘴巴张开,正要下令攻城时,平刚城门缓缓打开,
西风起,吹动雪白长髯,
飞将军着玄甲、赤披风,马背挂长刀,手握劲弓,骑马行出城!
李广眼神漠然的望向伊稚斜,
“爹!他这是什么意思!”
儿单于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惊呼出声。
李广马匹停住,单骑横在两万最精锐的草原游骑兵前,似是宿命指引,伊稚斜忽然明白了什么,缓缓瞪大眼睛,随后看向身边的儿子,
“孩子,好好看着。”
“全军待命!”
下完战令,伊稚斜持弓,拍马冲出战阵,
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
时隔三十年,宿命又将伊稚斜,带到了李广面前。
李广,是缠绕他三十年的梦魇,是他最大的恐惧,今天,必须要面对了。
战场静寂。
李广和伊稚斜距离两百步停下,
斗将!
咚!咚!咚!
平刚城上,响起悲壮的战鼓声,曾随李将军年轻时打仗的亲兵,那个瘸腿家宰,也随将军来到了边境,
他用剑鞘支柱破碎的身子,双手握着鼓槌,似是向命运发泄狂怒一般!
鼓声雷动!
“头通鼓呦!!!”
瘸腿老兵,提起沙哑的嗓子,放声嘶吼!
城墙上的李家军,
齐声吼道,
“战饭造!!!”
“嗖!”“嗖!”
两支雕翎箭擦边而过,
李广眼睛都没眨一下,伊稚斜的箭,擦着李广的脸钻过,带出一道血痕!
“噗!”
李广的箭,直直射入伊稚斜的肩膀上!
“父亲!”
儿单于嘶声唤道。
“别过来!”
伊稚斜拦住儿子,眼中满是决然!
部族的骨头被汉人砸碎了!
自己不能再输了!
“呵呵,肩膀有伤?准头丢太多了吧。”
李广像是问候老朋友一样,自言自语道。
伊稚斜望向李广,眼中满是惊惧,而惊惧背后,却是无比的尊敬。
两骑,再向前十步。
咚!咚!咚!
瘸腿老兵眼含热泪,击鼓再喊,
“二通鼓呦!!!”
汉家将士扯着脖子怒吼,
“紧战袍!!!”
“嗖!”
“嗖!”
“噗!”“噗!”两声!
李广右胸中箭!
伊稚斜腹部中箭!
儿单于望着这一切,一股热血从头上顶出!
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英雄!
李广拔出右胸的箭,笑道,
“这才有意思。”
伊稚斜捂住腹部,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拉弓。
二将,再近三十步!
仅剩一百二十步!
瘸腿老兵脖子上青筋暴起,
用囫囵不清的声音,为李将军助威!
“三通鼓哟!!!”
哪怕听不清瘸腿老兵喊的是什么,但李将军的战号,早已刻在了所有将士的心里,
他们眼神充满不讲道理的信任,望向李广的背影,将全身力气吼出,
“刀出鞘!!!!”
“嗖!”“嗖!”
吼声落,
李广右肩中箭。
伊稚斜左胸中箭。
“呵呵。”
李广本可以轻易躲过去,但他没有躲,
谁躲,谁就输了。
再拔出右肩的箭支,随手扔在地上。
伊稚斜意识模糊,趴在马背上,手中的劲弓落地。
“父亲!!!
全军听令!冲锋!!!”
儿单于拍马奔出,两万草原游骑兵将大地上的碎石震起,势如奔雷!
咚!咚!咚!
瘸腿老兵用最后的生命,捶响战鼓!
嗓子已经再发不出声音!
他依然仰天无声嘶吼!
汉家将士们当然能听懂,已经来到了四通鼓。
李广无视前方奔腾而来的骑兵,
向前四十步,张弓,望向伊稚斜,
感叹道,
“你终于回来了。”
在儿单于将要抱起伊稚斜的前一秒,雕翎箭精准射穿伊稚斜首级!
“杀了他!!!为单于报仇!!!”
儿单于揽住父亲的尸体,双眼血红的朝着李广咆哮。
李广纹丝不动,
拉弓,射箭,
这个动作,他一生做了无数次。
雕翎箭射倒冲在最前的骑兵。
四通鼓!!!
把兵交!!!
李广落箭处,从城中发出的箭雨,都瞄着那一点,争先落下!
箭如雨下!
李广每张弓射箭,城上控弦儿郎,便万箭追上!
一轮一轮的射倒游骑兵!
似乎在李广身前的五十步,有一道无形的叹息之墙,只要到了那,便再也过不去了!
李广扔掉空箭囊,将老朋友背在身上,抽出马背上的长刀,单骑冲杀入敌阵中!
城墙上的李家军,手上迟疑,纷纷放下弓,
那叫出李广的守将,满眼赤红吼道,
“愣着做什么?!”
“王将军!我们怕射到李将军!”
“对!我们快出城助李将军吧!”
“我不射了!我要出城!”
“去你们娘的!李将军有令!不许出城!接着射!”
王守将鼻涕喷出,抹了把眼睛,
众汉军儿郎默然,捡起弓矢,
李将军一直在教他们一件事,
射箭,
这唯一的一件事,我们不该做不好,
手上再无犹豫,箭势更凶!
大汉最强单兵李广,在生命最后一刻,终于如愿杀进匈奴阵中!
虎兕出柙,大利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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