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的卫临风默立在一旁,继续静观其变。
冬葵在众人的注视下,先向府尹行礼,而后道出自己来此的目的,“启禀大人,奴婢可以证明这位大娘所言为真。那天苏夫人从外头回来后,她的衣裙的确被弄脏了,此事丫鬟双叶可以作证。”
双叶看了苏芳林一眼,迎上她那警示的眼神,双叶不免有些惶恐。
冬葵拍了拍她的手,劝她莫怕,“此乃公堂,你不必顾及任何人,只管跟府尹大人说实话,你若有所欺瞒,那便是包庇之罪。只要你讲出实情,大人便不会怪罪于你。”
府尹一拍惊堂木,以震官威,“公堂之上必须说实话,无需顾及身份地位,照实说即可。”
双叶也是个胆小的,被这惊堂木一吓,她再也不敢迟疑,如实交代。
“回大人,五月三十那天,苏夫人从外头回来之后,立马就换了身衣裳,说是衣裙脏了。奴婢准备将衣裳送到浣洗院去清洗,夫人却说不必,说这衣裙不要了。
夫人打算将衣裳烧毁,但姚嬷嬷说,死人的衣裳才能烧,活人的衣裳烧不得,不吉利!于是夫人就让姚嬷嬷将这衣裳送出去扔了。这事儿本该是嬷嬷去办的,可后来小少爷突然哭闹起来,嬷嬷只顾哄小少爷,不得空,便把此事交给奴婢去办。
奴婢瞧着衣裳料子很贵重,就这般扔了着实可惜,所以奴婢存了私心,想着把裙子带回去给洗一洗,那墨水应该是能洗掉的,奴婢人在卫家,不敢穿苏夫人的衣裳,就把衣裳送到娘家去,给娘家妹子穿。”
双叶的家离此不远,冬葵特地乘坐马车陪她回家一趟,将那裙子给取了过来,呈给府尹大人。
徐意真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不就是苏芳林的裙子吗?
那杨氏也认出了这裙子,“对,就是这条裙子,很漂亮,只可惜沾上了墨水,我还说帮她洗呢!但她不搭理我,匆匆离去。”
府尹看了一眼,发现这裙子上的确有墨水留下的痕迹。
双叶再次解释道:“大片的墨水已经清洗干净,但还是留下了一小部分。不过我们是穷人家,倒也不在乎,能有裙子穿就不错了。”
“这花鸟裙的料子和绣花很珍贵,且很稀少,寻常人是买不到的,是我送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又转赠给苏芳林,她拿去做了一条裙子,这个你应该也认得吧?”
徐意真故意拿这话问卫临风,眼下那么多人盯着呢!卫临风不好睁眼说瞎话,只得点了点头,
“好像是苏芳林的衣裳。”
徐意真趁机把丑话说在前头,“苏芳林,你该不会又想说这花鸟裙谁都有吧?你若要反驳双叶的话,那就把你的那件花鸟裙拿出来,便可证明双叶所言为假。”
先前杨氏说苏芳林的手腕上有胎记,她还能反驳,提及裙子,她就无话可说了。
眼瞧着苏芳林神色慌张,不似先前那般镇定,徐意真再次质问,“不否认?那就等于默认这是你的裙子。好好的裙子,你为何要扔掉?该不会是因为沾染上了墨水吧?”
苏芳林本以为那妇人的指认无用,万未料到,那条已经扔了的裙子居然会被翻出来!她该怎么解释墨水的事?
她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珠快速转动着,似在努力的思索着,徐意真扬声冷嗤,
“想好怎么编了吗?苏芳林!有人证的时候你要求物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府尹心道他这案子查得着实省事,徐家着急查出真凶,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所有的证据直接摆在眼前,都不需要衙差出手,他只管审判即可,
“苏芳林!你且从实招来,裙子是不是你的?裙间的墨水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扔掉裙子?杨氏那天所碰见的,与齐武一起进了巷子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你?如今证据确凿,你再否认撒谎,那可是要上刑具的!”
被众人指认的苏芳林无助彷徨,她望向卫临风,可怜巴巴的向他求助,然后卫临风根本不敢与她对视,即刻移开了视线,那冷漠的神情,明显是在与她划清界限。
当她遇到危险之时,她深爱的男人却不管她,连一句话都不肯帮她说。他究竟是在避嫌?还是怕她连累他?
关键时刻,她终究还是孤身一人,无人可依……
然而此刻的她顾不得自怨自艾,只因府尹正在问话,她必须答复。
她斟酌了半晌,发现怎么回答都是错。若说裙子不是她的,那么她的裙子呢?
她以为裙子扔掉就万事大吉,压根儿就没想过这裙子居然还会给她招来祸端,以至于她先前没有任何准备!
若承认裙子是她的,那不就应了那妇人的指认了吗?
眼前的局面令苏芳林手足无措,齐武与妇人皆指认她,就连双叶也拿出了物证,最令她难过的还是卫临风那避而远之的态度。
她一心想要依靠的男人,居然沉默不语,但凡他肯为她说一句话,至少证明他心里还是向着她的,然而卫临风始终不发一言,就好似与她素不相识一般。
眼下冷漠无情的卫临风与帐中那个温柔体贴的他判若两人!果然男人在帐中的话就不该信吗?
苏芳林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挣扎否认的意义是什么?大失所望的她满心怨愤,不再辩解,就此承认,
“是我,都是我!指使齐武给徐意真下药之人就是我!”
绕了一大圈,最后她终是承认了,这一切都在徐意真的意料之内,而她要问的便是接下来的这句话,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给我下药,毁我名誉?”
徐意真不惜将此事闹到公堂来,不惧怕流言蜚语,她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将此事闹大,让世人都知道苏芳林这么做,是为了哪个男人?
徐意真质问的是苏芳林,可此刻提心吊胆的却是卫临风。
他生怕苏芳林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于是他抢先答道:“兴许是因为她的妹妹,前几日我纳了她妹妹苏心月为妻,苏芳林认为做妾委屈了她妹妹,她以为此事是你一手促成,心怀怨恨,所以才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来,试图借机报复。”
徐意真又岂会看不懂,卫临风故意抢先答复,实则是在帮着苏芳林扯谎,他怕此事的发展超出他的掌控,所以才编出这么个理由来。
“苏芳林尚未吭声,你怎么替谋害我的凶手解释?她的心里想些什么,你就这么清楚?你对她好像很了解?”
迎上徐意真那质疑的眼神,卫临风干咳了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我只是瞎猜而已。”
“此乃公堂,府尹大人在问她话,理应由她来解释自己的动机,无需你来帮她编借口!”
府尹大人一拍惊堂木,示意他们不要在公堂之上争吵,而后府尹又对苏芳林道:
“旁人的猜测无效,苏芳林,你只管说出自己的动机,为何要给卫夫人下药?”
卫临风扯出这样一个理由来,可不就是怕她供出他吗?
到了这一刻,他只是想维护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帮她脱罪。
说到底,他终究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苏芳林缓缓抬眸望向他,眼神难掩悲愤!
卫临风就这般与她对视,他的眼神满是怜悯,张口欲言,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手指紧捏着悬在腰间的香囊。
苏芳林认得那香囊,那是她亲手为他所绣,他一直挂在身上。
尽管他娶了徐意真,可他一直戴着她送给他的香囊,可见他心中还是有她的吧?
念及旧情,苏芳林忍了又忍,终是下不定决心供出他来。
可若不说实话,就此认罪,结果又是什么?难道她真的要坐牢吗?卫临风还会管她吗?
他会想法子救她出来?还是任由她身陷牢狱,与她妹妹培养感情,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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