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搭讪成功,笑得花枝乱颤,“敢问哥哥贵姓?”
“叫我唐文,杭州人。”
“唐……唐文?家在……杭州?唐……氏……股份?”一连串的问号,加上磕磕巴巴的话语,让大川吃惊不小,谭九绝非虚构,自己是一个真实背景的假人。
大川点头承认,人家把祖坟给扒出来了,抵赖也毫无意义,只怕她再刨根问底,露了马脚。谭九见状,忙站起说话,现在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得替大川打圆场。
“这位姑娘,听口气,你认识我们唐公子?”明知故问,以探虚实。
“呵呵,不认识,大名可是听说过,江南唐家,声震宇内,哪个不知!”杨柳看得出这位老头子的戒备心,又转向高大川:“唐公子好俊秀啊,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说到受宠若惊,应该是大川才对,眼前这位,在萃英堂时,哪里有正眼瞧过自己一次?当下,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呵呵,小妹妹,芳名啊?”
“芳名?我叫你芳名!凑不死你!”楚楚怒火上冲,心中大怒,可现在又不是发作的地方,于是边心中暗骂,边在桌子下就是一脚,踢得个高大川抱着伤腿又转了几圈。
这唐公子,莫不是羊癫疯?怎么老是这样,转来转去的?搞得杨柳也是一头雾水。
“哪来的野丫头?敢挑拨我们家唐文?再不滚,小心你的狗命!”楚楚这话,半真半假,在她心里,真有把杨柳打成半死的冲动。
这话确实不中听,杨柳的火气蓦然上升,心中狂叫:“老家伙,这么刻薄?不是看在唐文这块小鲜肉上,我会理你?低等级的泥巴虫子,找死!给你点教训!长长记性!”
杨柳也不答话,翩然入坐,怀中掏出碧玉箫来,幽幽咽咽,吹了起来。
笛声脆,箫音寒。
开始时,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姑娘定是受了刻薄,心中不快,借箫泄忿。加上地处荒僻,本没有几个识得宫、商、角、徵、羽的,听音乐,也就是附庸风雅,装装样子。
没料到,她这首曲子吹起来,先是虚无飘渺,若即若离。渐渐地,箫声里透露出悲伤凄惋来,仿佛一对离人生别,握手一叹,其声戚戚。人即去,星月稀,高楼独邀,此间情最伤!这曲《离人伤》,直吹得众人,心神俱疲,如临其境。
但觉寒月笼沙,夜半露凉,食客中几个年纪大的,禁不住把身上的衣服,紧了几紧。箫声太美,谁也不愿离去,箫声太冷,体弱之人,已是全身颤栗,叩齿不止。
楚楚正对着杨柳,自然最能聆听箫中滋味。顾盼之间,不觉似到了一处茫茫荒野之中,孤影吊零,老步蹒跚。空中飞雪如蝶,地上厚可没膝,天寒地冻,无可避让,蹒蹒跚跚,怎么也走不出这漫天的苍茫。
寒风透骨,躯骸硬僵,楚楚的手脚,渐次麻木,魂灵苦楚难耐,欲要离她而去。天地不应的绝境中,她拼命挣扎,想要留住身体中,唯有的一点儿温度。
有些困顿,昏昏欲睡,忽然,一个熟悉的敲击声,让大脑清醒过来,不能放弃,不能睡去!拼了命地舞动手脚,让血液流动,敲击声更加清晰,那样的熟悉,这是曾经的感觉。祭童!是的,当她被人称作祭童时,就是这样一个敲击声,把她从死亡的记忆中,拯救出来,爷爷!是你吗?难道,是生命结束后的幻境?
箫声停止,风雪散尽,楚楚勉强睁开眼睛。都还在,大川、皇甫、邵玉龙……。奇怪,他们也一样,刚刚从梦中醒来,强睁开眼,活动着手脚。
是不是,都做了同样的梦?
杨柳则呆坐在对面,长箫还在嘴边,只是不再吹奏,连眼睛也直直的,恐是给人做了手脚,成了泥人。
大门口,立着两个人,一位青袍白须,精神矍铄,另一位个头稍矮,穿一件灰色长袍。楚楚大喜,这两位不是别人,青袍老者,正是她的祖父——梅林山庄楚世浊。灰袍的那位,乃是正天教林一冲,这老哥俩,来的恰是时候,救了大伙一命。
青袍老者右手中擎一把天蓬尺,左手则端着块镇坛木,刚才的敲击声,正是从这两件法器中发出的。“幸亏来的及时,不然,又要妄送这许多性命!”长叹一声。
“是啊,”林一冲拿眼扫了扫厅内,心有余悸,“这里面还有萃英堂的弟子呢,咦?不对!那个吹箫之人,怎么是我萃英堂的人啊?”
一个大步,跨进大厅,把洞玉箫拿在手中,细细观看,没有发现异常。“奇怪啊,听这箫声,法术高强,已臻上乘。不可能是这娃娃所为,可为何,这洞玉箫偏偏在她手中呢?”
“救人要紧,先帮他们苏醒过来,询问详情便知。”楚世浊说道。
一冲点头,忙在大厅中间,腾出一张干净的桌子,楚世浊怀中掏出一个香盒,放到桌子正中。简单布置之后,重新拿起天蓬尺和镇坛木,缓缓敲击,每击一下,楚楚都感觉心中一振,击打的速度,不紧不慢,刚刚恰合了她心跳的频率。
香盒上,袅袅的烟雾,盘旋缭绕,缓缓飘动,布满了整个大厅。深吸一口香气,心旷神怡!
这才明白,天蓬尺的敲击声,与心跳同步,击打声逐渐提速,心跳也随之加快,头脑也渐渐明晰起来。
原来在家时,就看过爷爷的一些“禁书”,都是泥巴虫们的医书。今天对照,豁然开朗!这种救人方法,不正是他们的高压氧仓和心肺复苏吗?
此所谓异曲同工之妙!
好费了一阵子劲,两个人总算是收了工,厅内的人,都恢复了活力。像刚从一场大梦里醒来,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着,一些不相干的人,似乎明白了些啥,也顾不得剩下的美酒佳肴,哆嗦嗦地起身,快速离去。
皇甫一行,急来拜见。
楚楚和大川最是纠结,相认吧,对方根本就不认得自己,不认吧,这可是少有的亲近之人了。尤其是楚楚,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如此一见,怎不能把心中的牵挂,要倾诉几分呢!
幸亏谭九理智,摆手制止两人,低声道:“忍耐一下,现在不只是见不见的问题,想想,这几个人的表现,太过意外?不想搞清皇甫一伙人,与邹暗白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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