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财也想着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返回自己的家。这次那个胖子也跟着准备乡党回去了,便一起随着人流往客栈返去。到了客栈,胖子回他房间补觉,李财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等这边事了了择日回家。
这边等过了鹿鸣宴,也就没什么事了,自己就可以回家了。鹿鸣宴是科举制度中规定的一种宴会,起于唐代,于乡试放榜次日,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等,歌《诗经》中《鹿鸣》篇,司称‘鹿鸣宴‘。
在李财收拾东西的时候,赵府里那位公羊胡管家正面红耳赤的添油加醋的向自家大人报告着榜下捉婿的事情。
“大人,要我说那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公羊胡管家添油加醋完,总结道。
赵停坐在椅子上,听完自家管家的汇报,面上波澜不惊,吹了吹手中的热茶,淡淡的说了一句,“恃才傲物,这是那个书生才俊的通病。”
公羊胡管家有些诧异于自家大人的反应,按照往常,大人不是应该好好教训那小子一顿让他知道天高地厚才是吗?难道说是自己描述的太平淡了?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不明,这小子不过是个榜尾而已,大人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公羊胡管家抖着公羊胡,弯着腰大着胆子的问道。
闻言,赵停将手里的茶杯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睥睨着眼睛,反问了一句,“抬举?你知道为啥老爷我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
公羊胡管家在赵停的注视下,后背微微出来汗,忙不迭的回答道,“自然是大人高瞻远瞩,劳苦功高。”
“屁,那是靠我的这双眼睛!”赵停冷笑一声,“当年义父不过为国子监祭酒,现在呢我就不信那些嘲笑我认义父的人,现在还能笑的出来。”
“他哪能跟首辅大人相比,他只是桂榜榜尾而已。”公羊胡管家对李财怨念极深,找着机会就给自家大人上眼药。
“这就是为什么你只能做个管家而老爷我是三品大员的原因!”赵停吹了吹茶杯中的热茶,轻轻饮了一口,面有自得的说道,“你只看到了榜尾,老爷我却是已经看到了一个不世出的少年才俊。”
“榜尾榜尾,你知道一个二十三岁的举人意味着什么吗?”赵停稍稍用力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响,将那公羊胡管家吓了一跳。
“”公羊胡管家被吓的一头冷汗,大脑有些空白了。
“远的不说,就说说近的,权倾三朝的杨首辅你总听过吧,这位就是二十三岁中的举!这种妖孽可不能用常理来看。”
“再说了,老爷我看中的是他的治倭策,沿海这些年越闹越凶的倭寇,将来可都是功劳簿上的浓墨重彩的一笔,老爷我可是盯着多年了”
因为东西不多,李财很快就把东西收拾打包好了,时间尚早,便又坐在桌前一边练字一边将《倚天屠虺记》往下写,回家再借书的时候用得着。
及至中午过后,窗外又下起了雪,一团团、一簇簇,像是柳絮漫天飞舞。
或许时被窗外雪花勾起了兴致,也或许是一朝中举有了闲情逸致,李财收拾了笔墨纸砚,披上了那件兔毛皮衣,准备下楼逛一逛这雪后的南京城。
大堂诸多生员围着那位刚中举的朱世明,并了两桌,大鱼大肉摆满了桌子,旁边还放着两个小火炉温着两壶散发着醉人香味的美酒
“朱贤弟,来来同饮。”那位朱世明远远的看到下楼的李财,起身邀请道。
“一桌两举人,将来也是佳话。”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邀请李财入席,经过上午榜下捉婿的事,这些人对李财多了敬畏之心。
三品大员都青睐的人,岂是易于之辈。
李财拱手谢过他们好意,推辞有事,便出了客栈,漫无目的的在应天城闲逛了起来。以前一直忙于科举考试没怎么仔细看过这个纸醉金迷的六朝古都,今天趁有时间要。
外面街道上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落雪的应天,街道两侧酒楼茶肆生意异常火爆,走在街上都能闻到阵阵的菜香酒香,时不时的能看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场景,规模好一点的酒楼还能看到翩翩起舞的歌姬
沿着秦淮河岸走了一段后,李财转了方向,沿着另一条从未走过的街道往里走去。
这条街道繁闹比秦淮两岸也逊色不了多少,似乎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条街道管制相比于秦淮夫子庙那块政治集中地段要宽松一些,商贩等也更活跃一些,也有不少总角的孩童在街上追逐打闹,很具有生活气息。
喧嚣热腾的食肆。感染的李财也买了一份锅贴用厚纸包着,边吃边欣赏应天的雪景。
皮酥不油腻,馅料鲜美多汁。
在大雪天,吃着热喷喷的锅贴。格外美味。
兹咕~吨
就在李财边吃边逛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异常醒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财顿住了脚步,循声望去,只见这条街所连接的巷口,两个五六岁的小孩靠着墙根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又害怕又渴望,大雪天仍然穿着露着脚趾的破鞋,似乎还很不合脚,身上的皱兮兮的衣服还打着补丁。
两个小孩分不清男女,瘦瘦的,只是眼睛大大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锅贴。
看到这一幕,李财是有些震惊的。
他自从到大明朝应天府以来,虽说是在一个小山村穷穷的,但家家户户还能过得去。读书科考以至于忘了这些阴暗面的存在,
“来,哥哥请你们吃。”李财蹲下身,将手里的锅贴递给了两个小孩。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不敢动。
“哥哥不是坏人,来,拿着。”李财温和的笑着,再一次将手里包好的锅贴递给其中一个看上去较大的小孩子。
最终,两个孩子还是没能忍住热喷喷的锅贴,那个较大的小孩子怯生生的伸手接了过去。见到李财真的给了自己,一双大眼睛都亮了。
“给娘亲吃。”
两个小孩子接过朱平安给的锅贴后,只是又多吞了两口口水,便一脸雀跃的将锅贴的归属权毫无争议的确定了下来。
“大哥哥去我家喝水啊。”
因为一份锅贴。两个小孩将李财彻底归到了好人行列,高兴之余还邀请李财一同去家里喝水做客。两个小孩闪着眼睛,很是期盼,唯恐李财拒绝似的。
跟着两个小孩进了巷子,这是一条幽深的巷子,宛若两个连接了两个世界。
巷子奇怪八绕。两个小孩最终将李财领进了另一个巷子,巷子口挂着一个斑驳的招牌,上书“养济院”三个字。巷子里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简陋的住房,低矮狭窄,能不能遮风避雪还不清楚,巷道也是脏乱不堪。
两个小孩将李财领进了其中一间狭窄憋狭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一位干瘦病怏怏的妇人在院子里洗衣服,身上落满了风雪,手指也都冻裂了,红肿了。
“大五小五回来了,咳咳咳,等娘洗完这些衣服就给你们烧水喝,晚上等你爹回来就有吃的了。”
妇人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病的不轻。
“娘,给你吃。”大一点的小孩颠颠儿的邀功似的将手里包好的锅贴,取了一个献宝似的递到了洗衣服的妇人嘴边。
“大五,你,你们偷人家东西了?!咳咳咳”妇人见状不喜反怒,气的咳嗽不止。
“没有娘亲,是这个大哥哥给的。”小孩委屈的说。
然后这时,妇人才看到了走进院子里的李财,有些戒备的将两个孩子揽到怀里,将大一点的孩子手里的锅贴拿过来,放到了一边木板上,然后拉着两个孩子躲到了屋里。
“公子带着东西请回吧,我家男人不在,我家也不卖孩子,什么都不卖”
妇人带着病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娘,大哥哥不是坏人。”两个小孩也传了出来,然后就被妇人给制止了。
李财看了看自己,然后反应过来了,男女大防
看了下紧闭的房门,李财知道自己此刻还是乖乖离开的好,多说一句话都是错话,多待一分钟也都是错误。
想了想,李财将随身携带的银钱全都掏了出来,放在了锅贴旁边,微微拱了拱手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打扰了。”
李财说了这句话,便离开了这个院子,顺着这条巷子往里继续走了进去。
在这个巷子里李财亲眼目睹了大明帝国光鲜亮丽外表下的百孔千疮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雪纷飞的应天对于有些人来讲,带来的不是美而是灾难。在富贵人家与官员们乃至自己一边赏雪一边宴饮欢乐的时候,穷人们却在街头因冻饿而死,有的连治病的钱也没有,实在让人感到心寒。
在巷脚跟一个头发须白的老者聊天,李财明白了为何这些人在赋税极低的大明落到这步田地:他们没有土地,为何没有土地呢,因为土地兼并和赋税徭役过重,大明朝农业税是很低但是徭役很重;不管什么原因,总之他们失去了土地,一个农民没有土地就没有收入,再没收入也要吃饭啊,于是开始变卖家产等等,然后就变成了流民,吃树皮树叶等等也无法充饥的时候就得卖老婆孩子了
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他们过的真的非常辛苦,吃不饱穿不暖,有病没钱看
大明朝新晋的年轻的举人,李财脚步沉重的走在这个巷道里,看着饿得奄奄一息的流民在这个巷道里艰苦求生,看着他们乞求和无助的眼神。
秦淮河岸饮酒赏雪,巷道里挨冻受饿,某位书生脚步沉重的走出巷子,坚定了目光。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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