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赶到孙谦口中所说的破庙。
在距离破庙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孙谦再一次拦住了萧宜华的脚步。
“公主,前面就是染上瘟疫的病人集中安置的地方,庙的周围有官兵把守,尽最大努力不让他们把病传给别人。”
远远望去,确实有二十几个官兵用铁链将破庙围了起来,然后在铁链外边不断巡逻。
铁链与破庙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再往里看去,就能看到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与那会儿看到的受外伤的病人相比,这些人显然情况更糟,除了不远处的带刀官兵外,没有一个大夫,也没有任何人去照顾他们,完全就是一堆人挤在一起等死。
破庙十分破烂,屋顶都破了大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更别说从里到外挤满的不断咳嗽甚至不断吐血的人。
“这就是你们想的办法?”萧宜华声音一出,几个官员立马感觉脚底生寒。
于是纷纷跪下请罪,“公主恕罪,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是这病传播的太快,如果不将他们集中在这里,就会有更多的人染病,求公主明察,下官绝不敢撒谎。”
“所以这几百人的性命你们就放弃了?”
“不、不是,城中大夫都看过了,皆束手无策,症状轻点的,还有可能治愈,但是稍微严重点就根本治不好,再加上草药有限,实在是分不过来。”
萧宜华虽然生气,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的确,瘟疫传播快,没有良方可以有效治疗,想要减少传播,隔绝染病的人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么,有人专门照顾这边人的衣食住行吗?”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陆时礼看了一眼里边,周围守卫那么森严,想要出来估计是不可能,“也就是说,染了瘟疫的人你们集中到这里,然后吃喝拉撒就不管了,任由他们死去,是吗?”
陆时礼的话一出,跪着的人顿感不妙,身体都开始因为害怕忍不住颤抖,想要解释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因为陆时礼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草菅人命!”萧宜华终于暴怒,憋了一天的火呼之欲出。
“公主,下官也是没办法,求公主饶命,我们……”
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哭喊声,仔细听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
根据声音辨认,他们正在朝破庙这边靠近。
声音越来越清楚,凄厉的哭喊越发让人不忍听。
“官爷,求求您放了我吧,我真的没有染上瘟疫。”
“官爷,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去那个地方啊,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我身体好着呢,没有一点不舒服,不信您看,我能跑能跳的,求您放我走吧,求求您了,您就开开恩吧。”
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阵一阵传来,与之对比明显的是几声严厉不近人情的呵斥声。
“少废话,快走,染了病还想在家待着,做梦吧你。”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我们哪还用冒这险,你们死了都是活该!”
“快走,别想着跑,否则也一刀砍了你。”
“别靠近我!滚远点。”
随着声音的清晰,萧宜华等人才看清,原来是四五个官兵押着六个男男女女朝着破庙走去;官兵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鞭子,将村民围在中间,却又与他们保持距离;要是谁慢了一步,凌厉的鞭子就会毫不犹豫的抽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如果想要逃跑,官兵也会直接刀指喉咙,逼得这些村民没有办法,只能被迫朝破庙走去。
一路上,村民们苦苦哀求,声泪俱下,但官兵始终不为所动,“尽职尽责”的挥舞着鞭子和大刀,像是赶牲口一样赶着这些村民前进。
萧宜华等人在不远处目睹着这一切,本想上前阻止,奈何眼前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甚至都不知道该先去阻止哪一件事了。
这边新的人刚被赶到破庙里,另一边就有蒙着鼻子和嘴的衙役将死去的病人抬出去。
陆时礼看向地上跪着的一个官员,“这是要将死者送去哪里?”
那官员犹犹豫豫小声的说,“抬到后山去,去”
“掩埋?”
“焚烧。”
!
今日听到的离谱事太多,陆时礼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等等,刚刚那个人还在动,他没死!”左将军盯着抬出去的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看的清清楚楚,他没有死。
“去,让他们把他抬回去。”
“是,公主。”
谁知,士兵刚起身走了一步,破庙里跑出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身后紧接着还有一个年轻妇人,两人皆形容枯槁,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
那老妇人紧紧抱着被抬着的老翁,“军爷,不要带走我老伴,他没死,他没死啊。”
“滚开,他已经断气了,别妨碍我们,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拉去烧了!”说完,一把将老妇人推倒在地。
老妇人重重摔在地上,恍惚了一下,又用尽力气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再次上前抱住老翁,“连我一起带走吧,我和老头子一辈子都过来了,绝不会分开。”
“妈的,贱人,你找死是不。”衙役说着拔出了刀,并将老翁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老妇人丝毫不畏惧眼前的大刀,反而趴在老伴儿身上,紧紧地搂住他。
“老伴儿,黄泉路上,我们一起走。”说完,缓缓闭上眼,安然赴死。
衙役见状,抬手就要劈下去,在这个地方,人命不值一钱。
在几人纠缠之时,刚刚紧随其后的年轻妇人用尽力气不要命似的朝外跑去。
“站住,你想死吗?”衙役立马追上去,重病的她哪能跑得过衙役,才跑了几步路就被抓住。
女子拼命挣扎,大声哭喊,“我已经离开五日了,我那孩儿还未断奶啊!求你们放我回去吧。”女子跪地乞求,泪流满面。
一衙役拿刀指着她的喉咙,“你染了瘟疫,回去了只能给你的孩子家人染上病,你回去干什么!”
那女子一怔,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瞬间瘫坐在地,失去了任何情绪。
衙役以为她想通了,正要收刀将她赶回去,却没想到那女子突然不要命似的拼命往外跑,竟然一时躲过了衙役的包围,从铁链下面钻了出去。
衙役们愣了一秒,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拔腿就追,很不幸,女子再次被追上挡住了去路。
“我不逃,军爷,我真的不逃,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我只是想回去最后看我的孩子一眼,远远的望一眼,绝不靠近别人,也不乱跑,就看一眼就立刻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不行,任何人不得离开这里,要是再不回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衙役举着刀丝毫不通人情。
那女子脚步踌躇,泪眼看着周围的衙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赌一把,一把推开一个衙役就要跑。
刚跑一步,耳边风声戛然而止,一把利刃直接刺入身体,鲜红的血像是失了闸的洪水不断流出来。
不远处的一行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安静如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女子没有回头看是谁捅了她,目光始终看向家的方向,满目清泪,嘴里喃喃念着儿子的乳名,坚持了几秒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没了呼吸,那双眼也不甘心的睁着。
衙役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萧宜华心口一阵剧痛,抽出锦然手中的长剑径直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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