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选择会有许多无奈,虽然情感上都想要顾及周全,但身在其中,往往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哪怕明知会出现顾此薄彼的不公,也要硬着头皮选择最优的解。
宋坊主出于大局抑或内心的,必然选择有利于坊市未来的方向,个中得失,也便在于取舍。
白岁能够理解,这也是她还能与对方坐在一起如此平静交谈的原因。
但能理解,并不意味着她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人的身上,那就是一座山。
这座山,可能是金山银山,也可能是五指山。
对于白岁而言,宋坊主的算计等于将她的生命作为筹码,摆上了与黑狱争夺最终胜利的天平。
人性的试探只能来一次,有过一次被当作棋子的经历,那种予取予夺、生死难以自我掌控的憋屈感,足以让她铭记一辈子。
过后是敌是友,抑或是成为陌生人,都应是试探以前就该考虑清楚的。
反倒将一切当作没发生过,那才是怪事。
……
当天下午,白岁退了房,将这几日的房费和餐费付清,然后在几个帮工幽怨不舍的眼神中,笑着回头与他们打了声招呼,浅浅一笑,挥手作别。
“走吧,坊主大人还请在前带路。”几人款款出了县城,在一处四下无人的郊区,白岁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回过头,两眼一闪地说道。
宋坊主从善如流,点点头后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一下轻身术:“诸位,都跟牢了!”
话音刚落,身影咻的一闪,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青色残影。
白岁目光敏锐,顺着宋坊主消失的方向看去,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随即,她调转灵力,一道白色的影子如幻影般消散,也跟了上去。
周存剑和万奉元见状,相视一笑,也都拿出看家的本领,不甘落于他们之后。
宋坊主明显有“放水”的嫌疑,不过也对,宋坊主的实力冠绝众人,如果不放水,白岁他们还真不一定跟得上。
只见视线如浮光掠影,四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很快就呈并驾齐驱的状态。
转瞬之间,几人已经来到距离怀奕县县城约二十几里的地方。
这是一处山石嶙峋的河谷,两旁山高路遥,林麓幽深,高耸的翠峰忽然从中间斩断,两壁崭然,如刀削一般,相去约上百丈的距离。
千峰开戟,万仞开屏。
说的就是这里的场景。
白岁见宋坊主停下脚步,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这里山势崎岖,四人步行着朝前走了几步,很快在一个巨大岩石后面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窟。洞中共藏有数十人,白岁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发现这些人都是玉池坊排得上号的高端战力。
一眼望去,普遍都是境界达到旋照期的修士,其中实力最差的,也都是像万奉元这样的老资格炼气大圆满修炼者。
当然绝大多数,白岁都是不认识的,只是之前在坊主府有过一面之缘,混了个脸熟。
不过白岁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却几乎都认识白岁。一方面坊市中强大的女修确实少,尤其像白岁这样相貌出众且年龄看起来不大的,就更是其中的闪耀之星,更不要说她的崛起就仿佛皓月当空一样,十分的迅速,连坊主大人都对她另有相看。
不管哪一点,都值得大家对她留心。
见到宋坊主带着白岁他们进来,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
他们中大多数向宋坊主问候完后,也向白岁打招呼。态度诚恳,丝毫不端架子。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有钱有权有势,看谁都像好人。
宋坊主含笑示意,然后走向一个脊背宽厚的中年男人那:“李家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目标可有异常的动静?”
这人正是坊市五大家族李家的家主李焕,一名开光中期修炼者。
听见宋坊主问起,李焕作礼道:“我们的人日夜不停地盯着,目前还没有发现对方有特别的动作,我们是不是该收网了?”
宋坊主听后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急,黑狱行事向来诡计多端,并且那个颠殛老祖修为很深,如果我们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临到关键时候镇不住他,那我们这些人反倒有危险了。”
未谋胜先谋败。
宋坊主的谨慎可见一斑。
李焕听完后若有所思,宋坊主的话倒是提醒他了,先前黑狱行事就搞出过一个“周天散灵大阵”,导致众人的通信符联络不畅。那这里是他们的老巢,他们是不是在老巢的周围还布置了其它阵法,也是不好说的。
保险起见,李焕问道:“那我们再派些人过去试探一下?”
“暂时还不用,有先头小组过去就足够了,人多反倒容易坏事。”宋坊主轻笑了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李焕听完之后也没有异议。
就在这个时候,宋坊主脸上出现了一丝喜色。
“路先生他们回来了,应该带回了一些消息。”说着,就朝洞口方向走去。
白岁、李焕以及洞窟内的其他修炼者见状都跟了上去。
洞窟外,只见一名灰袍修士正在四个身穿黑色铠甲的修士的护送下,由远处走来。
那灰袍修士个子不算高,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托着一个细小精致的罗盘,衣着清朴,腰身上挎着一个同样灰色的大口袋,他鹤发童颜,留着一撮齐整尖锐的山羊胡子,蘧蘧然一头半白的头发,显示他的岁数已经不小。
而伴随在他边上的四名黑色铠甲的护卫,他们的铠甲上沾有泥垢以及一些划痕,同样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四名护卫中有一个是白岁的熟人,正是玉池坊巡逻队一队的队长天宏。
只见他身形一闪,几个远距离的跨越后,率先抵达众人面前。
“天宏,让你带队随同路先生对周围进行查看,现在情况怎么样?”宋坊主开门见山地问。
天宏身为玉池坊巡逻队一队的队长,是一名旋照中期修炼者,此时他身披黑色铠甲,手握一杆同样黑色的长枪,浑身肌肉虬扎,单看外表孔武有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然,天宏此人受宋坊主器重,绝非只是战力超群这一个因素。要论战力,在场包括李家主在内有许多人的境界都在天宏之上,但宋坊主唯独对他信赖有加,可见天宏在宋坊主的心目中有着不同一般的地位。
只见天宏朝宋坊主点了点头,朗声道:“坊主大人,刚刚我已带队随路先生巡视了周边,发现这里看似寻常,但据路先生说……这里其实另有乾坤,具体情况属下不太清楚,还要路先生亲自说明。”
“嗯,你先退下吧。”
宋坊主点点头,让他退到一边。
正好这时候他们口中的“路先生”也踏着嶙峋的岩石走了过来。
宋坊主赶紧上前一步,来到对方面前:“路先生小心些……”
“不妨事不妨事。”路先生哈哈笑着,白须一抖,已经从一块岩石上跨了过来。宋坊主想要搀扶,还被他白了一眼。
宋坊主无奈。这路老头,一把岁数了,还当自己是小年轻啊,万一有个磕碰,自己也不好交代啊。
没有办法,人越老,性子越强,也更执拗。
于是只能由着他了。
“哎,天宏老哥,这个路先生什么来头,怎么坊主大人也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
人群当中,白岁悄悄凑到天宏的跟前,小声问着。
天宏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位路先生的来历,他是坊主大人亲自请来的,好像精通阵法之道,想来应该是一方隐士高人。”
白岁听到这就不再追问,宋坊主官方身份虽然是玉池坊的坊主,但还有一个身份却是赤阳宗的弟子。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路先生既然是他搬来的“救兵”,那肯定与赤阳宗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没准还是师门的长辈。
以宋坊主谨慎的性格,这位由他亲自请来的路先生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但没准是个厉害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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