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岁从洞窟中出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找宋坊主他们会合。而是登高远眺,站在距离洞窟不远的一个山头,静静俯视着下方的场景。
只见原本葱绿的大片森林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充满死寂的焦黑。
视野的正中央,是一个硕大的凹坑。这就是当时承载颠殛老祖的“球根”破土而出的地方。以凹坑为中心,方圆数里范围内,尽数是一片单调的焦灼场景。在这片范围内,所有生命的痕迹都已经抹灭,只留下一棵棵高耸而形状怪异的树干,还犹如一簇簇木炭一般,扎根在地面上。
这些树都碳化了,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山火的洗礼。而奇怪的是,这些树的形态保留了下来,连上面的叶片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由绿色变成了黑色。
这正是十二都天罗煞阵运转之后造成的后果。
而位于焦黑地带边缘的地方,一个同样圆形的范围却是一片黄沙之状,在这范围内寸草不生,犹如荒漠一般,正是两仪微尘阵造成的。
“这下面怕是要好些年才能恢复生机,若想完全恢复往昔,更是需要几十上百年。”
轻柔甜美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白岁回头看了詹雯一眼,朝她点点头。
想要守护一个地方不容易,但想要破坏,却是非常容易的。
从高处眺望,更是还能看到一缕缕黑色的烟气,从地表升起。
白岁眉头一皱:“这些煞气还没有完全消散吗?”
詹雯点头:“听路先生讲,这些煞气深埋于地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散的。”
白岁眼睛亮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这对于她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她先前就有吸纳煞气,化为自身灵力的经验,那眼前这些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煞气,对于她而言,不就是天然的养分吗?
“宋坊主他们就在前方,我们要过去看看吗?”詹雯提议道。
白岁点头:“过去看看吧。”
说完,两人一起沿着山路走下去,走进了前方那片黑色的区域。
近距离地看,更能展现生命的凋零。白岁双脚踩在焦化的地面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给她的感觉就像踩在大火过后的塑料残渣上,清脆悦耳,一脚一个坑,只不过周围没有那种刺鼻的气味就是了,一切都像冻结了一样。
两人走了没多久,很快视线一阵恍惚,白岁敏锐感觉到周围发生了轻微的扭曲,就犹如跨过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似的,眼前豁然开朗。随后,她看到了包括宋坊主、路先生他们在内的一众人。
看到白岁和詹雯过来,所有人笑着打招呼,宋坊主上前询问:“白道友的伤势现在好些了吧?”
白岁颔首,面带微笑:“好许多了,多谢坊主大人挂念。”
宋坊主哈哈一笑,“恢复了就好,这回白道友你可是立了大功了!若非你关键时候挺身而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这话说得白岁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她也是被颠殛老祖揪出了晦门,这才有了后续的一切。当然从结果来看,确实是她立了功,大家都是敞亮之人,没有谁会在这个细节上死抓着不放。花花轿子人人抬嘛。
“坊主大人言重了,我只是误打误撞,出于自保罢了。恰好身上又有柳前辈留给我的保命法宝,这才侥幸出了几分力!”
“后面之所以能擒住颠殛老祖,还是仰赖几位前辈发挥了作用!”
白岁谦逊说道。三言两语就将功劳推给了柳倾色给她的那块海魂玛瑙,还有赤阳宗的几位前辈。
在她看来,既然风头已经出了,那么言语上就应当低调一些,没必要再往自己的身上揽功了。
居功而不自傲,此女心性了得啊。
宋坊主闻言后暗暗点头,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白岁身上居然有柳倾色给予的保命法宝,看来两者的关系绝不是普通的邻居这么简单啊!
无形中,白岁给自己扯了张虎皮。
接下来白岁又来到路先生,还有赤阳宗的结丹期高手危万清面前,朝他们行礼。赤阳宗的另两位前辈已经押着颠殛老祖回去,所以现场只剩下路先生和危万清两位结丹期高手。
两者都是老前辈了,面对白岁这个后辈,自是一脸欣赏的样子。尤其白岁刚才的一番话,更让他们对她的观感变得大好,路先生更是不住点头:“你这丫头,不错不错!关键时候,靠得住!”
说着竖了竖大拇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拍了下脑袋,然后低头翻找起腰间的布袋,很快就取出了一个瓷瓶。
“来,这个给你!”路先生笑眯眯地将瓷瓶递到白岁手中。
白岁诧异地看着,“路前辈,这是……”
“哈哈,这个是龙凤回春丹,对治疗暗伤极有好处。这瓷瓶里共有三枚,只需服用上一枚便足以治疗你的伤势!”路先生眨眨眼,一语道破了白岁的身体状况。
“多谢前辈!既然是前辈所赠,晚辈就却之不恭了。”白岁恍然一笑,行了一个晚辈的叉手礼,将瓷瓶收了下来。
“嘿嘿,不用谢。你这女娃,性格亮堂,我看着喜欢,讨喜!”
说着,目光看向了危万清,嘿嘿一笑道:“我说万清老弟,我都拿出丹药了,你就不表示一下?”
危万清轻咳一声,苦笑道:“路老头,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表示,别沉不住气!真是的。”
说完,他也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白岁微微瞪大眼,只见危万清掏出的是一个金属匣子。上半部为透明状,有点类似亚克力板,里面则躺有一个呈现梭状的银白色物体。
“这是……”白岁心中一动。
边上的路先生倒是跳出来了:“哇,万清老弟,你这是出大血了啊,这东西都拿出来了?”
“那是!”危万清瞥了他一眼,暗暗自得,之后看到白岁面露疑惑的表情,便笑着解释:“这匣子中的梭状之物,乃是一艘小型飞舟。”
“此物速度极快,使用时只需用灵力催动,就可幻化出它的真实大小!至多可搭载三人,可以使用灵石作为动力,日行数万里丝毫不在话下!”
“小丫头,快点收下。这东西可是宝贝啊!要是放到市场上,几万块灵石都打不住!”路先生在一旁催促。
不过这么高的价值,白岁反倒犹豫了。
危万清看了她一眼,将金属匣子随手抛了过来,“拿去吧。这东西原是我让一个师侄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打造的,只是银白色过于靓丽,且造型也略偏女气,不符合老夫的相性。正巧今日借花献佛,给你这丫头了。”
白岁手忙脚乱地接过,一脸为难地看向宋坊主那边。
见宋坊主朝她隐晦地点头,她苦笑了下:“是!是!是!那晚辈就冒昧接受了。”
长辈如此发话,她也不好拒绝,只能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含泪笑纳。
接下来,众人谈笑风生起来。
话题当然是离不开黑狱的余孽以及已经被擒拿的颠殛老祖。
说到颠殛老祖,白岁心中有许多疑惑。
这家伙实在太古怪了,不仅拥有随意吞噬夺舍别人的技能,肉身更是不固定,能够化作无数细小的长丝,她很难想象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恶心且怪异的存在。
还有那Q版的娃娃,狰狞的表情,也很恐怖。
对于白岁的疑问,路先生倒是有自己的理解,他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颠殛老祖……从前十有八九是一代强者、大师!”
见所有人困惑的样子,路先生仰头望天,声音轻飘飘道:“你们可曾知晓金丹大道之后的境界?”
金丹大道,也就是迈入金丹期的修士才能领略的境界,白岁见路先生说起,就顺着说道:“金丹期之后当然是碎丹成婴,成就紫府元婴,迈入元婴期……嘶!”
她突然吸了一口凉气,花容失色道:“路先生,你说这颠殛老祖,曾经是一名元婴期高手?”
“应当是这样没错!”
这个消息很劲爆。
众人沉默了。
白岁眉头皱得老高,要知道,玄明大陆所在的沧海界可是一方小千世界,在这方世界中,元婴期高手已经是众修炼者中的最强者。
她万万没想到,这颠殛老祖居然有这么辉煌的过去。
那么说来,从他体内冒出的那个Q版婴儿,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元婴?!
这也太丑陋了!
不对,那个应该不是真实的元婴。
在师尊留下的信息中,有关于元婴的描述虽然不多,但也让白岁知晓,这元婴其实与本体无异,只是一个缩小版的个体。
据说是粉嘟嘟的,十分可爱。
而那个颠殛老祖肯定是曾经遭遇了什么,不得已舍弃肉身,以元婴的形式遁逃、生存。
因长时间不能重塑肉身,他的元婴慢慢变异,又或者颠殛老祖本身就修炼了某种妖法,导致他偏离了正统的修炼道路,彻底沦为了一个魔物!
最后更是为了重获新生,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蹉跎无数岁月,修为却愈发弱小。
实在不可想象,曾经站在修炼界顶尖的人物,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让人唏嘘。
……
接下来的几天,宋坊主带领着众人守在黑狱的老巢附近,对流散在外面的黑狱成员进行守株待兔。
从第三天开始,陆陆续续有黑狱成员抵达。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老巢已经被端,还寄希望带回“元气”后能获得颠殛老祖的嘉奖,最后无一例外地全部坠入了路先生提前设置好的阵法中。
几经搏杀,他们或束手就擒,或在战斗的过程中被斩杀。
这一过程一直持续了十几天,第二十天开始,终于不再有人前来。
宋坊主等人认为,黑狱的核心成员大致已经全部就擒,剩下即便还有边角流落在外面,也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修炼界本就是残酷的存在,比之黑狱余孽更加歹毒的邪修也不是没有,继续追讨这些细节也无太大的必要。
玄明历8655年1月23日,本轮针对黑狱的行动,终于落下了帷幕。
经此一役,黑狱方面被擒或者伤亡者达到上千人,坊市方面虽然也付出了比较惨痛的代价,但结果来说,却是成功的。
在胜利的喜悦面前,沿途的艰辛和被牺牲的人,总是容易被遗忘的。
这些日子,白岁借以“养伤”的理由,没有参与后续的围捕。她先通过路先生给的龙凤回春丹治疗了体内暗伤,使身体恢复到了全盛的状态。
之后选了几处煞气比较重的地方修炼,那从地底冒出的滚滚煞气,在别人看来像毒气瘴气一样充满了危险,而到了她这里,顿时成了她的养分。
白岁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好似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不知不觉,已经将附近几处煞气比较浓重的地方都“吸食殆尽”了。
眼见再也榨不出油水来,她喟然一叹,只能就此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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