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晴。
我是上官云凤。
昨晚,倪姬离去后,我一夜没能入睡。满脑子都是杜圣心发疯般责斥小流星的画面。我越来越不能忍耐,我要去向他问个清楚,这些天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争雄天下的杜圣心,还有梦蟾宫武功盖世的宫主倪姬,居然会屈缩在曳云山庄,做被人驱使的“食客”,负责训练那些浅薄娇淫的舞女!
这真是不可思议!
还有,百毒不侵的陆少秋居然也会被“生魂笑”迷倒,这玄天界中到底存在着多少未解之迷?
雨停了,天终于亮了起来。这新的一天里,又会发生些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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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圣心微微笑,辛涩的唇角牵起一脉欣慰——云凤越来越了解自己了。
他握壶的手再度抬起,向桌边一只空碗内倒了半碗酒,道:“坐吧。这是梦蟾宫的水曲蜜酿,倪姬为我备了早点,我特意为你也留了一份。”
水曲蜜酿是梦蟾宫用上等泉水,和着二十三种花草果品独方密制的甜酒。酒性温淡,有滋补之效,常作早餐伴饮。
云凤这才注意到,杜圣心身前的石桌上放的并不是下酒菜,而是一些精致的糕果点心,正中还放了一盆蛋花豆腐羹、一大碟酥盐炒面。
上官云凤默坐于对桌,端过杯来,礼貌地喝了一小口,感觉舌底微栗,一丝淡淡的酸涩味包围了舌苔,煞是讶异地皱眉放下了酒杯。
“好喝吗?”杜圣心问,眼中带着一种戏谑的笑意。上官云凤望了望他,哑然半晌,微微点头,脸色却不觉变了。
“明明是又酸又苦,还说好喝?——何苦折磨自己。””杜圣心嗔笑着夺回了她身前的杯子,叹息道:“水曲酿启封超过三天,就会变得这般酸涩了。”
上官云凤不解地抬头看他,忍不住道:“既然都已经变了味,您为什么还要喝呢?”
杜圣心突然撰紧了握壶的手,倾流的水线再次停滞。
他眼底有一丝幽黯一闪而过,涩叹道:“这并不是酒的错,是人没来得及在三天内喝完它——酒酸了可以倒掉重酿,可有些事发生了,就永远无法回头!”
他语音未尽,将身前一大杯酒尽数“倒”进了自己嘴里。
“您!-----”上官云凤呆呆地望着他,仿佛感受到那杯酒的酸涩,正在一滴滴渗进自己的心。
杜圣心的话是无声的呐喊,只可惜,他喊不出心中的悲伤愁绪。
——上官云凤凄然。她听不到,但无由的就是明白。
杜圣心突然笑了,换了种轻松的口吻道:“一大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想问吗?”
上官云凤突想起昨日之事,满心探问的话竟不敢出口,忐忑地偷望他。杜圣心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昨天的事,一定吓着你了,别记挂在心里。这几天我心情不太好------”
他沉闷地咽下了余后的话,良久方道:“你是想知道,小流星现在的境况?”
上官云凤眨眨眼,乖乖竖耳听着。
“放心吧,”杜圣心抿了抿嘴:“他服用过血兰金丹,底子深厚,有龙啸天和玉郎照看他,不会有什么大碍。”
上官云凤心下稍宽,壮了壮胆道:“令主,我有些话想问您------”
杜圣心展眉望她,以示鼓励。上官云凤道:“您为什么要骗司马青云?明明没有‘长天一色红’。”
“这你不必过问!”杜圣心皱眉回绝她,语气极为生冷:“我自有我的道理!”
上官云凤欲言又止,未了颇是不悦地抿紧了嘴。杜圣心长长叹了口气,柔下声来冷爱的望向她:“云凤,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了好,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任何无虞的困扰,你明白吗?”
上官云凤心中凄惶,沉默许久,抬头来悻悻点头。她挺身调整了一下情绪,道:
“对了,听丫环说,玉婵已经醒了。”
杜圣心平静地点头:“我知道了。------你就只想说这些吗?”他看透了云凤,作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接受她的“拷问”。
上官云凤把心一横:“听龙啸天说,您去善和门找一个朋友,怎地来了曳云山庄?那费炳到底是什么人呀,您和他有过结吗?还有,小流星百毒不侵,怎么还会被生魂笑迷倒,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她早已把这一夜困扰她的问题翻来复去练习了好多遍,一连串的问话涛涛不绝。杜圣心听着她的话,脸色突青突白,满目尽是不堪地痛色。
尊堂上小婵悲愤的脸;庄宜庭前雄剡冷酷的笑;窑堡门前任曳云奸险的眼神;倪姬痛苦而欣然的表情,刹那间鸦阵在他脑中不停盘旋。他佝措良久,方才拣了个比较容易的,慢慢道:
“生魂笑不是一般的毒,是用一种叫“舍忘香木”的树皮焚制的木灰,生魂闻到它的香味,就会全身瘫软。习武之人更会因体内真气反嗜,短时内功力尽失,甚而昏厥。中了生魂笑,只有用‘无心草’的花粉才能解。
“原来是这样。”上官云凤点了点头,没觉出问题被他删略了,和往日听他讲解武学要义般意犹未尽的默记了一番,复又问道:“那您在善和门找到您的朋友了吗?”
“找到了。”杜圣心点点头:“就是倪姬、小婵和青云。--------我们离开善和门后,任庄主收留了我们,这座梦蟾别苑,也是他替我们改建的。”
他知道云凤的问题还远不止这些,为了杜绝她无休止地追问,只好将在善和门发生的一切淡而化之。上官云凤也不起疑,微微笑道:
“想来任庄主,一定是个很好的人,若不然,您和宫主也就不会留下了吧。”
“哈~~~上官姑娘冰雪聪明,过奖,过奖了啊!老夫何德何能喔!”
随着一声爽朗大笑,小庭门外信步走来三人。当先一位古稀老者,高瘦矍铄满面红光。其身后跟着一个四十余岁,双目阴郁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位十六七岁明眸皓齿的俊美少年。
上官云凤曾听香洗描述,料这三人便是任家庄三代庄主任曳云、任朋年和任薇亭。
她起身来礼貌一笑,向跨上亭来的老者抱拳道:“见过任庄主,少庄主,孙少爷。”
任曳云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大亮,朝桌前依旧端坐的杜圣心道:
“杜先生,庄里人盛传,你这位未来如夫人美貌绝伦,聪明伶俐,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上官云凤闻得此言,羞窘无地,无措地望着杜圣心,脸色阵青阵白。
“庄主过奖了,云凤还只是个孩子,您多多包涵啊!”杜圣心到此时方憨笑着站起,作了个请的手势,挡上前将云凤让过一边:“外面风寒,庄主这边请!”
任曳云斜了眼他挡住云凤的手,呵呵笑道:“哪里哪里,您杜先生身边的人儿,老夫怎会‘怠慢’哪?”
“如此,多谢庄主了!”杜圣心面上笑容灿烂,可云凤与他相处日久,光从侧后看到他眼角牵起的弧度便知他笑有不善,心中微微一惊,一种不好的感觉瞬间包裹了这座草亭。
“庄主!少庄主!”这时费炳一路风火小跑过来,怯望了杜圣心一眼,绕到任曳云前急急道:“启禀庄主少庄主,孙小姐醒了!”
“真的?姐姐醒了,她还好吧?”任薇亭听得消息兴奋地抢上前道。任曳云怒瞪儿子,脸显烦恶。
“是,孙小姐很好!------只是---”费炳锁眉不解道:“她突然开口说话了,好像----好像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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