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阴夜初雪。
我叫陆少卿。这个名字,是陆俊元给我取的,在这之前,我有过很多个名字,至于我的本名,我希望永远没有人能记起来!
从懂事起,我就知道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任家欠我的、欠我娘的,我都要夺回来!
十三岁那年,我娘就死了,我顺利进入了曳云山庄。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我本该姓任的!是那个懦夫,对我娘始乱终弃,是他害死我娘!我要报仇,让任曳云知道,谁才是山庄真正的未来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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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凤很快被几个丫环扶去客舍歇息,陆少秋这才发觉,宅院内的布局摆设与儿时的庄院相形无二,心中感慨,怔楞着双目含泪。陆文轩见了,更是激动,一把拉了儿子到南厢书房。
“秋儿,你看,那天爹爹教你背的《庄子》,我一直翻着这一页呢。想不到我们父子终又能团聚了!”陆文轩抚着书桌上一本翻开的《庄子》哽咽道。
陆少秋想起那日与父亲为学武之事吵架,负气出走,以致永绝,心中酸苦,跪下道:
“秋儿不孝,不听您的教训,不好好念书,还是去学了武,您----您责罚孩儿吧!”
陆文轩涩笑摇头,扶起他道:“算了,爹爹当时强迫你习文也是不该,你也长大了,今后只要你喜欢,爹爹再也不强迫你了。”
陆少秋脸色大变:“爹,是秋儿不孝,您生气,打我骂我就是了,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千万别不理秋儿了呀!”
陆文轩讶异地望着他,心中欢喜,搀起他道:“傻孩子,爹爹没有生气,说的都是真话!”陆少秋忐忑半晌,这才确信无疑,握了父亲的手将他扶到书桌前道:
“爹,孩儿好久没看到您写字了,您写一幅华龙篆给我看!秋儿为您磨墨!”
他深知父亲脾气,无论有多沉重的事,只要奉承他的书法,为他磨墨,立时便能令他沉醉其中,忘乎所以。果然,陆文轩经他一激,书兴大发,挽袖执笔,大笑道:
“好!秋儿喜欢,爹爹这就写!你个头长了,力气大了,不知磨的墨匀实了没!”父子二人舞笔弄砚,仿佛又回来了三两年前。
父子两强忍着,谁也没有提及这一年来以及方才的事,一切似乎都那么平静。
房内浓浓的墨香漾满了天伦之乐,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让气氛凝重了起来。陆少秋终于按捺不住,嗫嚅问道:“爹,您-----也一直在找娘吗?”
“-------嗯?你说什么?”过了许久,才听陆文轩‘漫不经心’的回应声。陆少秋心中叹了口气,急忙转过话儿道:“您这一年来,过得还好吗?”
“啊,还好。”陆文轩缓缓搁下笔,吹着未干的墨迹道:“我们陆家学贯古今,文冠天下,到哪儿都能自食其力。这玄天界的人儿,一样也要求书求画嘛!”他虽笑得颇是轻松,脸上却显出一抹难掩的辛酸。
陆少秋听他言语,想父亲这一年多来,竟是靠着出卖笔墨在举目无亲的异世顽强生息,还积攒下这一笔可观的家业,心中酸楚,眼眶不觉湿了。
陆文轩笑斥他道:“嗳!你这是怎么了?”
“爹,孩儿不孝,没能侍奉在您左右,让您受了这么多苦-----”
“傻话!这有什么好侍奉的?——只是,爹爹很担心你,这一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认识龙啸天和云凤姑娘的?龙啸天是不是你杀的?我不是让小君嘱咐你离他远点吗?还有还有,小君现在怎么样了,你---你你---你又是怎么来的这儿?”
他一口气问了许多话,这才想起问询儿子的“死因”。陆少秋拧眉半晌,才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大致地向父亲说了。
陆文轩做梦都没想,心剑血兰的最终归宿,居然都落在了当时还不会一丁点武功的儿子手里。听完一切,忡怔着半晌不语。
“爹,对不起!孩儿没能替您和娘报仇,杀了杜圣心-------”
陆文轩讷讷地摆手叹道:“罢了,你生性墩厚仁义,又怎么斗得过杜圣心呢?”他随口宽慰着少秋,心中暗暗惊诧:“杜圣心居然会为了云凤交出血兰金丹,想必她除了长相和雪梅相似,定也有些过人之处!好在她和秋儿情投意合,只要有他们在我身边----”
“爹-----您---您早就认识杜圣心?”陆少秋正为父亲方才的话诧异,在他看来,父亲和杜圣心之间除了母亲的存在毫无瓜葛,而听父亲这口吻,却似十分了解杜圣心般,忍不住便问出了口。
“哪有?爹爹又不是江湖中人,怎么会认识杜圣心呢,我只是听你说的这些事猜想的而已!”陆文轩转回神来,怜爱地瞪了儿子一眼:“我不了解杜圣心,难道还不了解你吗?”
“啊,我们爷儿俩只顾着说话,也不知道上官姑娘醒了没有,你快去看看她吧!我吩咐下人们在西厅备好酒菜,一会儿一起来吃饭!”
“是呀,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陆少秋拍拍自己脑门,一溜烟地去了。陆文轩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起了诡异的兴奋。喃喃道:“秋儿,不要怪爹,看来,我必须请你和上官姑娘多呆几天了。”
【曳云山庄,琉璃阁】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在浣忧岛毫无收获?”
微弱的阳光撕扯着光影中的飞尘,任曳云端坐堂首雕花大椅,凶狠地盯着座前揖立的少年。
“庄主息怒!”那少年正是陆俊元义子陆少卿,且见他不慌不忙施了一礼道:“陆俊元从浣忧岛确实带回了一样宝物,只是他极为珍视,藏在一个隐密的地方,就连我——也未曾见过!”
他故意拉长声调强调了一下“自己不受信任”。继而支唔道:“想必-----应该就是‘长天一色红’吧。”
任曳云的脸色立时变了:“想必?——应该?”他两颊抽动,十指慢慢掐进椅把:“那么------他为什么不与你一起回来?”
陆少卿从容笑道:“他说要先回华溪街老宅歇息片刻,晚时就来。”他故意不再提宝物之事,任曳云两眼闪烁,强压住心头怒火没再说什么。
正此时,任朋年一脸困惑地进来,陆少卿忙向他抱拳施礼。任曳云不满地瞟了儿子一眼道:“怎么了?”
“薇晗----已经醒了,只是---”任朋年面色忽青忽白,神色恍惚。任曳云沉沉叹了口气,朝陆少卿挥手道:“你速速赶去琼毓斋,就说我晚上,在鸿涛轩为陆先生摆了庆功酒!”
“是!”陆少卿小心翼翼应礼退去,背转身的刹那,即现了一脸的厌恶,朝厅内晦密的父子冷冷一笑。
【曳云山庄,天心阁】
内廊昏沉,入冬更添几分阴寒。陆少卿避开外庭耳目,娴熟地潜入了天心阁后宅。敲了敲北角一扇小门,一个探头探脑的丫环将他引了进去。
“小桂花,夫人呢?”
“在房里等您呢。”
丫环将他径直引入了一间幔帘低垂的画厢,隔着细纱屏风,一个粉衣露肩的娆娜背影懒散地靠坐在雪狐皮睡榻上。
“你还知道来?我还以为浣忧岛上那个口口声声唤我姨娘的人,早把我给忘了呢~”听到珠帘轻响,房内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先声夺人地幽怨起来。
这女子便是与陆俊元同驾的侍姬,玉女阁阁主秦媚儿。
“唉哟哟,瞧把我心肝宝贝给酸得~我要不人前当你便宜儿子,日后,哪能让你当上这庄主夫人啊——”陆少卿嬉笑着娴塾地解下披风,往衣屏上一扔,偎上去揽住女子肩膀:“媚儿,你再忍忍,任曳云生性多疑,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只要多给我些机会,我一定会替你除去陆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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