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阴夜初雪。
我是欧阳莲卿。
自从上回杜圣心大闹门主和新夫人的婚礼,善和门这几日就没有真正的安宁过。
庄宜庭莫名被焚毁大半,当夜暂置于门主卧厢内顺利吉祥他们几人的尸身也没能保全,扑救出来时都已是焦糊难辩人形。门主只得忍痛下令将他们火化,灰飞玄天。
整个善和门群情激愤,轰乱不宁。我和夕阳哥哥更不敢去叨挠门主和大哥他们,只得拼尽全力,不惜动用真元互以疗伤,只盼能早一日恢复。
夕阳哥哥说,当日的种种有太多蹊跷,似乎一切都经人精心安排。如果我们不去揭开真相,那么此次和杜圣心结下的梁子,极有可能日后祸及整个善和门乃至天阳!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已起。才过数日,紫桐林结界大破,妖物伤人外逃。
我从未在门主和夕阳哥哥脸上看到如许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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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青云依言将白玉婵抱回二楼她自己卧房,这几日照顾玉婵疗伤,天婵居二楼这间小小的暖阁他已熟悉无比,可此刻臂挽里的人身体上传来的寒意还是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惶,他几乎要错觉怀中人是否已成为了一具冰冻的尸体。
将白玉婵放在床上,司马青云大脑一片空白竟下意识伸手去探她鼻息。恰此时身下传来长长一口抽喘,白玉婵神志未复,却已足够把他吓丢的半条命吹回来。想到倪姬的嘱咐再无迟疑,扯了内侧锦被盖在玉婵身上。
恰此时被响声惊动的香洗匆匆进来,见到司马青云扑在玉婵床上,侥是惊诧倒也不声张。司马青云听脚步便知是她,忙道:
“香洗,快多拿几床被子来给小姐盖上,宫主吩咐了,要捂出热汗才好!”
“小姐这是怎么了?”香洗惊问着手上倒也不慢,急奔去屋侧衣厨抱被,回身时司马青云已急急赶出屋去,尤大声嘱咐着:“千万多盖几床被子!~”
“唉,司马青云,司马青----”见他风也似地卷出屋子,院子里还有隐约的斥喝打斗声,香洗惊惶的神色刹时凛冽下来,狐疑地回望了眼床上。
“宫主,你怎么样?”司马青云赶回院子,见倪姬依旧靠着柱子微颤不止。
“我没事。”倪姬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你快去帮忙!务必截住天鹏,不能让他离开梦蟾别苑!”
司马青云点头,刚待提剑冲出,恰时庭中的杜圣心着了龙啸天一个空门避开长刀,拧身往北首花廊扑冲。花廊外一个女子身影刚移动过来,不及惊呼已被罡风拂中斜飞出去,却是闻声回来的香洗。
“杜圣心,住手!”龙啸天呆板的声调蓦地颤乱,挥刀劈削下假山顶尖直击杜圣心左肩,同时飞身扑救过去,终在香洗倾身着地前托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杜圣心冷笑一声,避过飞石翻身跃起,刹时消逝在长空夜幕。
司马青云尚在为龙啸天扑救香洗的反常举动惊怔,院廊外月洞门前、四周高大的树木及屋檐周围人影烁动,四散奔逃。
倪姬面色陡沉,低声命道:“天鹏我去追,把别苑周围的眼线清除干净,绝不可走漏消息!”
司马青云一凛神,黑鹰剑出,杀气直指四散肖小!
倪姬朝地上的龙啸天冷冷一哂:“看护好别苑!天亮之前,不得再有闪失!”
“是!”龙啸天抱着怀中兀自惊哭不止的香洗,眼中神色微妙,目送倪姬飞身而去。
风啸雪旋的昏瞑处,惊斥惨呼夹着不明物体倒地之声不时传来。连接锦琅轩客舍的西廊外,只匆匆着了一袭云衫的上官云凤面色惨败,不解的看向院内方才落幕的这一切。
【下北城庸直坊华溪园琼毓斋】
“云凤-------云凤!”沉暗的雨廊天井灯影昏绰。风卷廊外的着残雪零星扑在壁外的桂花树上,凄清狭小的耳院冲出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慌乱地左冲右突。
外院人影晃动,进来几个呃呃嘶号的哑仆,陆少秋冲上去一个个揪住了大叫:“喂,你,你们!你们有没有看见云凤啊?云凤不见了!云凤不见了!”
“什么事啊?”一袭长衣轻裘的中年书生闻声赶来,陆少秋一见之下冲上扯住:“爹,您总算回来了,云凤不见了,云凤不见了!”
“啊,秋儿不要着急,”陆文轩回身望了望四周:“想必云凤姑娘是醒了,出去透透气。”陆文轩试图安抚他的躁乱,目光搜视向闻声赶来的众仆侍。那几人与之目光相触,个个缩紧了脑袋。
“没有,不会的!我问过佩儿,没人见到过云凤!”陆少秋不耐一地跺足:“---不行!我要出去找她!爹,我怕她遇到危险啊,龙啸天,杜圣心,个个都对她心怀不轨,我不能让她再出事了!对不起爹,孩儿必须去找她!”
“那---那你?”陆文轩眼见儿子越说越惶乱激动甩下他直冲出去,顿时无措。
“明天天黑之前,孩儿一定会回来的!——”陆少秋话音未落,身影已出了院去。
雪落桂树枝叶,簌簌轻响,庭院更增潇杀。
陆文轩直了直身,脸上满胧阴云,身侧畏畏缩缩迎上来一个小小身影月光下索索乱战,正是负责监视云凤的丫环佩儿。
“身中九花软筋散和息神香,居然还走得出去--”陆文轩回身微笑着看她,手掌抚向其肩膀,嗓音轻柔已极:“看来,我真不该小看了这些年轻人,是吧?------”
佩儿早吓得浑身冷战,只觉落在肩头的粗厚触感缓缓移向颈项,突而爆出炙人热浪,未哼得一声,身子已软软望地下倒去。
四周惊斥连连,微闻沥沥水声溅落,竟是有几名哑仆吓得尿湿了裤子---------
【下北城,万盛南街惠市坊三叉路口,秋槐胡同】
数百棵腰围粗的秋槐,枝盖参天,使得距万盛主街仅半里之遥的惠市坊秋槐胡同仿若被世所遗的荒林野地。
槐林尽头处一溪蜿蜒,一座黄砖碧瓦的矮阔宅院静静躺在中游。
三更至末,忽而雪大,扯絮撕绵一般,昏茫难辩前景。
荒无人迹的街巷突传来野犬此起彼伏的惊吠,远处仅剩的几星灯火慌忙灭去。
石板道上步声沓沓,十余水蓝劲装手执兵械的壮汉在一青一灰两个挺拔身影带领下飞窜而至,在巷口嘎然止步。
“禀三通令,那边没有。”
“报——四通令,那边也没有!”
散往四处的快探如约赶来汇合,洪天洋皱紧了眉,沉静的面上始现了忧躁。一旁的谭厅桐也不禁望向他:“大哥,怎么办?前面已是天应堡辖区,恐怕----”
“接着找!”洪天洋望了眼昏白雪地,低声道:“她吞了血玲珑,再也不能以鱼形入水躲藏。一条鱼难找,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能藏到哪去!”
“大哥---”远处上官夕阳压低了嗓音呼喝奔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欧阳莲卿。
“大哥,找着了吗?”欧阳莲卿着了轻捷的衩衣小裙,狐目斜飞面若玉琢,俏媚不可方物。洪天洋乍见她这面貌,禁不住痴了一痴:“三妹?---你今天,怎么变作这般模样?”
“啊?-----我---我今天这样子,很难看吗?----”欧阳莲卿有些不安起来。
多年来洪天洋仍不能习惯她样貌随天雩玄诫修为境界而随时变换的现象,每次都让她对自己引以为傲的新样貌产生怀疑。
上官夕阳在一旁咳嗽,用力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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