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静。
生病状态中的人本就体力会大大减弱,戚谨稍微动用自己的精神力后,少年没能哭多久便睡了过去。
少年重新被塞进柔软的被窝,看上去乖得不得了。
男人生了一双深灰色的眸子,被他眼神所触及时,寒意遍体。
旁人第一眼望过去时通常都会看到男人眼底流露的出的冷漠。
在江家执行任务,他并不需要威慑他人,自然不会显露出自己本身的样貌。
在他进来江家前早已做了充分的伪装。
尽管自己的样貌本来知晓的人不多,为了确保安全性,戚谨对自己的五官还是进行了些更改。
此刻的他,在精神力的影响之下,暂时卸下眼眸的伪装。
戚谨望向病床上的少年。
江淮虚弱的躺在床褥上,也许是男人的气息太令人安心,他死活不愿意松开抓着衣袖的手。
最后还是戚谨动用了点特殊手段才得以解放自己的手臂。
男人无法忽视少年方才的动作,以及自己心里的那点奇异的酥麻。
不是传统感官上,而是像是抛开肉体,走在了他的内心深处。甚至带着点痒,像是有被羽毛轻抚过了一般。
要是戚谨的下属在,一定会吃惊平日里冷酷无比的上将,此时看向床上之人的眼神里荡漾着连本人都察觉不到的柔情,放人的动作小心翼翼。
江淮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周,期间江津还假惺惺的来看了他一趟。
送了不少东西,以表示自己这个叔叔对侄子的关心。
要是没发现真相的江淮,只会觉得自己叔叔是真的在关心自己,朝着对方再撒娇一番。
而现在,作为一个已经知道了真相的大少爷,他在江津面前保持着疏离的态度,对他送来的东西也是万分鄙夷。
不表现的太过冷漠,也不会过分的亲密。至于撒娇,向一个要害自己的人撒娇?
可别把自己给恶心坏了。
江津只以为自己的好侄子是因为自己的病而精神不振,这才对自己态度不佳,反正对方的脾气一直不太好,江津也习以为常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的阴谋暴露在自己的侄子视线之下。
原主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在现在也不会轻易和江津撕破脸皮。
江淮也不会冲动。
休养生息那么久,江淮觉得自己这个“大少爷”也是时候振作起来,陆陆续续的和陈华发了许多消息,对方也回复自己会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
陈华的人总归是可信度高一些。
江淮尽管内心对这个伪君子万分的厌恶,但在江津走的时候依旧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被病痛折磨的少年虚弱的躺在病床之上,有些艰难的坐起身,琥珀色的眼眸升起一丝微光。
“叔叔,你永远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这样一句话像是脆弱的病人在寻求安慰。
江津不以为然,在他的心里,江淮是绝对不会知道自己的计划的。
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计划不会败露,权力在握的感觉太令人上瘾,这也让他失去了对自己清晰的认知,江滨不在了,他的儿子也废了。没人能夺走他将要得到的一切。
和对方视线相交,不由得感慨,这小子在小时候就喜欢在他生病的时候向自己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没想到一直没变呐...
收起自己的几丝感慨。没太把江淮的话当太大回事。
像从前那般,耐心的欺骗他。
“小淮安心养病,叔叔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傻孩子。”
他温柔的安抚床上的江淮,以要处理公务为由,离开了江淮的房间,脚步十分的干脆,没有望病床上的人一眼。
前脚跨出房门,后脚不禁在心里得意的想,真是够愚蠢的,他的哥哥竟然生出来个废物。
顷刻,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嘲讽起江淮。
果然,自己的计划快成功了。
江津连自己的都忘了,究竟是谁把江淮养成如今这般性子的。
利益和权势早已蒙蔽他那颗心,沉溺于即将成功的喜悦。
大权在握,不必像现在一样,连支配财富都得以正当的理由。
少年执拗地看着江津的背影,直至他离开。
原本升起微弱的光芒在此刻彻底消失不见。
最后的希望再也没有了。
重新躺下,止不住的落寞。
戚谨将这一幕收入自己的眼底,若有所思。
江淮不久前的反常,加上他生病时无意的呢喃。
他觉得自己好像窥破了真相。
看样子,江淮很大概率应该是看清了自己的叔叔。
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在陈华走后少年为何会无端的发怒和伤心。
他自己前段时间才想过要是对方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没想到现在就.......
想来,这几天少年的情绪和身体机能直线下降。
少年身边的医生也告诉过自己要多多注意病人的情绪,不然很可能会令病情恶化。
和病魔做抗争最重要的就是病人的心态,要是心态崩了,那么病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戚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少年需要接受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万分信任的亲人实际上却是一位想要自己命的伪君子这一事实。
从小被宠坏了的大少爷哪里能接受这种委屈?
对方情绪不可能不低落。
男人很清楚江淮如今的处境,无力又只能被迫成长。
毕竟偏偏现在是对方在把控江家,少年自己没成年,继承权就算是在他的身上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从自己的资料上可以看出来江淮这十几年被保护的极好,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的程度,快乐是快乐,造成眼下的局面就是,可用之人少。
过去那么久,前任家主留下的人不多,江淮目前最好的方法是忍耐。
不能和江津撕破脸皮,得拖住对方寻找可乘之机。
理智告诉戚谨,自己不该掺和原本属于江家内部的事情。
可情感上,男人做不到无情的看着江淮死去。
“戚谨。”
床上的少年打断了他的思考。
男人上前,“您说。”
至少现在,自己还是江淮的保镖,会尽职尽责的保护好眼前之人。
江淮无神的眼珠转动,直白的望着男人,打算直接开门见山。
可是,话到嘴边,江淮又有些犹豫。
原主并不会转变的如此之快,纵使戚谨前不久才对着自己表忠心,可被欺骗过一次的少年而言,戚谨没法获得他百分百的信任。
自己也并不需要戚谨忠诚,像戚谨这种人,不会一直待在江家。
自己要做的,不过是充分利用自己跟前的这件大杀器。
“滚,我不要你......”
他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很响亮,实际上也不过是细细的呜咽,要不是戚谨耳力好能从对方的一大堆呜呜咽的气音里分辨出来对方的意思,换做一般人根本的听不到。
江淮吐出来的话可以说是冷酷无情。
全然把戚谨自己对他表过的忠诚往地上踩,毫不在意男人真心与否。
他进入了戒备状态,平等的戒备自己身边所有的人,这其中包括绝大多数的江家人。
像一只小刺猬,蜷缩自己的身体,竖起尖刺,以求保护自己。
戚谨生不出半点对江淮的怨怼,他很清楚自己面前的少年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自己并不算是江淮可以信任的人,甚至可以说,要是合理怀疑,他是江津的人也不为过,对方想要他走也实属正常。
他进来江家,全部都是由管家一手安排。
管家的背后站着的不正是江津?
如今的问题是,戚谨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江津的人。
他所签订的合约也不过是普通的合约而已,没有多余的事情要交给自己,或许江津早已在别处布下棋子,根本轮不到自己这个外来者。
如此辛秘的事,江津不会轻易交给自己。
对方从来没有和自己吩咐过多余的事情,顶多是管家叫他细心照顾好江淮而已。
男人想和江淮解释,想开口却也开不了自己的口。
戚津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接近江淮不是为了伤害对方,但也不是真的全心全意的做称职的保镖。
他有其他的目的。
自己只能确定自己不会伤害江淮,其余的事情,连他自己也不能够完全保证。
后悔的酸涩感在他的心尖蔓延。
尽管自己的心里有万般的复杂,但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又或者是不希望江淮身旁的位置被旁人取代,戚谨主动出击。
“少爷,属下会一直保护您。”
戚谨做出臣服的姿态,不愿叫面前的人赶自己走。
少年不再掩饰自己的怀疑,探究的目光直接落在男人的身上。
戚谨是个聪明人,方才那一幕被男人看在眼里,这也许就够清楚了。
对方不会看不懂自己和江津之间的恩怨。
他很确定自己面前的戚谨不是江津的人。
有这一点在,其实也够了。
对方身上的秘密他也不是很在乎,不管有什么目的,自己也只会利用对方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能看出戚津的眼神里对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恶意,甚至带着点连江淮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深意。
无所谓了,总归对自己没有坏处就是最大的好处。
紧皱着眉头的人听到戚谨的话时,难得没有嘲讽对方,当然,态度没有多好。
少年一动不动,像是要和戚谨比毅力似的。
男人明白,越到这个时候,就不能胆怯。
抬起自己的头,不躲避他的目光。
少年张了张嘴,他很清楚的认识到,所有人对自己好,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管是陈华还是江家的其他人。
陈华他们保护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其他的江家仆人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为了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们没有错。只是他自己有些失落罢了。
江滨夫妇是帝国的英雄,他一辈子的身份都是他们俩的儿子,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也是他的幸运,能成为他们的儿子。
对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他自然不会有怨恨。
他们为他做了许多,给少年留下一辈子的保障,希望他活的无忧无虑,做江家快活的少爷。
可,不代表少年愿意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父母的名头之下,还要被人时不时的骂几句。
他们无时无刻会告知你没有像你的父母一样做一个有为的年轻人,报效国家,成为国家栋梁,侮辱了他们的天赋和名声,甚至会有人怀疑自己的血脉,会想自己究竟是不是江滨亲生的。
而他的长相又极为肖像自己的母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和夏珊的关系。
连最亲近的仆人都看不出来,看上去不正经的少年内心的藏在深处的不满和希望。
这点不满不足以让少年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却时常在他的心里扎一下,微弱的疼痛。
微弱的希望也没办法让他逼自己狠下心来做改变,他被惯坏了,他明白,被自己的亲人惯坏的。
他本以为是他们爱自己的表现,结果却实在令人失望。
要是自己可以让自己的父母为自己骄傲一次就好了。
可他最能干的不过是闯祸。
实际上,这也算是他的小愿望。没实现也没关系,顶多是略微失落片刻。
所有人都说,他投了个好胎,能做江家的大少爷,父母都是耀眼发光的英雄人物,留下几辈子都够他挥霍的财产,让人眼热不已。
诚然,少年从小得到的东西就比平常人要好上百倍。
幼时的江淮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快乐的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
他很感激自己的父母,也很爱他们。
在幼年时,为数不多的记忆告诉自己,他有一对非常爱自己的父母。
家的温暖少年也曾体会过,只是,失去时更显得痛心。
偶尔,他会生出自私的想法,要是,自己的父母不是英雄就好了。
或者说,自己的父母能把他们自己放在第一位。
没有因为战争离开,能陪着自己长大。
后面长大,少年渐渐明白一些道理,自己的那些想法都是不真实的。
他看着向自己臣服的戚谨。
他说的忠诚......是真是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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