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到这里,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然而,这口气尚未完全舒出,她心头又是一紧。
她想起了自家那个愣头愣脑的儿子,明明知道盛珺薇的能力与心意,却还听信小人的谗言,将如此重要的护身符给扔掉。
倘若他没有这样做,又怎会无辜遭此劫难?
裴丞相刚回到府中,管家虽然已知他遭遇刺客袭击,但考虑到种种因素,犹豫再三,终究没有透露裴煜受伤的消息。
然而,裴丞相的目光如炬,一眼就捕捉到了张氏衣袖上那一抹刺眼的血迹:“夫人,受伤了?”
张氏闻声低头,这才发现袖口处沾染的血渍,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如实相告,于是便将裴煜受伤的详细情况娓娓道来。
话音刚落,她疾步趋前,轻柔地拍打着裴丞相起伏不定的胸膛:“老爷,您息怒,煜儿现下受了伤,咱们得先让他好好养好身子,等他康复后再细细教诲也不迟啊……”
裴丞相面色铁青,双目中熊熊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愤然拍案,厉声道:“这个浑小子!别人不了解薇儿的能耐也就罢了,他自己难道还不清楚?连能保命的宝物都能随意抛掷,这些年读的圣贤书都喂给狗了吗?”
“常言道,娶妻不慎,祸害三代!我原想,若煜儿对她确是真心喜爱,待他日金榜题名、功成名就之时,纳她为妾倒也无妨。反正正妻之位有意大人稳坐,区区一个侧室,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看来,我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他的语气中交织着懊悔与决绝。
盛珺薇敏锐捕捉到裴丞相情绪的波动,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父亲大人,您和公子为何会同时遭遇刺客?这其中会不会隐藏着什么阴谋?”
她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裴丞相仿佛洞悉了她的意图,略一沉吟,便不再继续追究之前的议题,而是换上一副凝重神色,重重地叹了口气:“此事牵扯到皇位之争,错综复杂,非三言两语所能道尽。”
他目光炯炯,语重心长地叮嘱:“今后你们不论何时出门,务必带上足够的护卫随行,切记,万万不可孤身一人。”
张氏闻此言,虽然心生疑惑,却未深究,温顺地应道:“妾身明白,一切听从老爷安排。”
盛珺薇尽管心中疑云密布,但见裴丞相对此事避而不谈,便明智地选择了缄口。
毕竟,按照她前世的记忆,此刻的她早已远离京城,对于裴丞相与裴煜同时遭受刺杀之事全然不知情。
然而,既然此事与皇权更迭息息相关,她也能凭借自身的经历与智慧做出大致的推测。
裴丞相虽权倾朝野,却因膝下唯有裴煜这一独子,使得父子二人的安危关系到整个丞相府乃至家族的兴衰。
一旦父子二人中任何一人出现意外,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及其背后的庞大势力必将趁机发难,对丞相之位展开猛烈攻势。
回溯前世,当她香消玉殒之际,新皇已稳稳登基,那位新皇正是与静轩王一母同胞的兄长——楚王。
提及楚王,盛珺薇的指尖不觉微微收紧,掌心沁出冷汗。
前世,楚王对盛睿姣的坎坷命运推波助澜,她尚能以局外人的心态冷眼旁观。
而如今,这些恩怨纠葛却如同巨石般压在自己心头,让她无法再置身事外……
裴煜身负三处刀伤,乍一看犹如凶险万分,实则每一处都精准地避开了致命之处,仅需静养几日,辅以滋补气血之药,便能恢复如初。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整个京城,引得各方人士纷纷涌向相府探望。
一时之间,相府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访客携带着各色珍奇礼品,几乎将相府宽敞的仓库填得满满当当,犹如一座小型宝库。
盛珺薇手执一卷长长的礼单,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人名与琳琅满目的礼品名称间流转,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虽素以喜爱金银珠宝闻名,但此刻这份喜悦并未降临于她,因这些丰厚馈赠并非为她个人所赠,而是源于对夫君裴煜的关切与敬意。
她凝神细看,一丝不苟地将每一份礼物与赠礼人的姓名一一记下。
此举并非出于贪婪,而是深知人情往来之道,为将来他人有事求助时,能够准确无误地按礼回赠,以示尊重与答谢。
盛珺薇暗自感叹,这主母的位子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琐碎事务缠身,令人疲于应对,个中滋味唯有身处其中方能体会。
正待她放下手中沉甸甸的礼单,暂且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一阵轻盈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耳畔。
裴煜脸色苍白,平日里那挺拔如松的身躯此刻似乎被病痛侵蚀,多了几分虚弱与柔韧。
他步履蹒跚地走进房内,目光定格在盛珺薇身上,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才启齿:“珺薇,能不能……”
然而,话音未落,盛珺薇已毫不犹豫地打断:“不能。”
裴煜顿时愣住,显然对她的直截了当颇感意外:“你至少得听听我想说什么。”
盛珺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公子无非是想让我去劝说父亲和母亲接纳韩姑娘回府,对吧?”
裴煜哑口无言,心中难免有些尴尬。
他娶了个如此明察秋毫的女子,既让人钦佩又有些许畏惧,仿佛自己的心事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盛珺薇抬眼打量着裴煜,“别误会,我这能力并非随意乱用,而是需要动脑筋分析、推理。若非必要,我才懒得去窥探别人的心思。”
她语气平静,却字字掷地有声。
“不过嘛,看透你的心事倒确实容易得很。”盛珺薇语气淡然,“裴公子心高气傲,除了父母之事,能让您屈尊开口求人的,也就只有那位韩姑娘了。”
她的话语中并无责备之意,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裴煜听罢,只能苦笑点头。
此刻,恰巧盛珺薇的目光被桌案上翻开的账本吸引过去,暂时转移了注意力,没有继续深究他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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