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锦绣躲在荫凉下,绣着绢帕。忽然指尖一丝刺痛,随即指尖一颗鲜红色的血豆豆。
锦绣把手指含在嘴里,心里莫名的有点慌张,最近娘不让出门。家里没有多少事,除了帮嫂子做做饭,就只剩下缝缝补补。
“俞秀才在家不?”
大门被拍的“咚咚”作响。
锦绣开门一看,是镇上到县里往来拉客的御者,姓刘,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刘三儿。锦绣倒是去过几回县里,这御者也是熟悉的。
刘三看见开门的是年轻的女子,心中也就有了几分计较。
“锦绣吧,都这么大了。你爹娘在家么?”
正说着,锦绣的嫂子哄睡了孩子,脸上挂着笑迎出来了。
“刘三叔,你怎的来了,进来坐?可是我家锦文又托你带了信。”
“哎呀,翠芳啊,小俞秀才被人打伤了,现在还在医馆,有人托我来给你家传个信,你们抓紧去看看吧。”
锦绣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嫂子脸上的笑退下去,脸色苍白。
“刘三叔,您一路来辛苦了,我现在去告会娘亲一声,你进屋喝盏茶等等我们,我们收拾点东西,劳烦你送一趟我们去县里。”
锦绣拉着嫂子退开,将刘三儿迎进来,锦绣倒了水,就匆匆去告知娘亲。半真半假的说了事情。
清荷这几日头疾有点严重,还在屋里半躺着。听了这件事,就要起身出去,锦绣赶忙拦住了。
“娘,你在家等我们,我和嫂子先去,如果有需要,我们会托刘御者传话的。你在家好好休息,丹丹还小,身边离不开大人,嫂子不去她心里不踏实。”
“对呀,娘,家里还的你来看。”
郑翠芳这会子已经眼睛红了,悄悄抹起了眼泪。
清荷从箱笼拿出一个钱袋子,里边绢帕层层包三个银锭,六七个小银锞子。
“这些你们都带上,万一用得上,不够了给我带个信,我在想办法。”清荷将银子都塞给郑翠芳。
“娘,这怎么好意思,这是咱家压箱底的银子了。”
郑翠芳推托着。
“嫂子,拿着吧,去了看,都希望用不到才好。你赶紧收拾两身大哥的衣物什么的。咱们就走,赶天黑还能到。”
郑翠芳再没推辞,匆匆去收拾东西,锦绣也收拾了点杂物,两人坐上去清远县的驴车。
一路上,刘三儿时不时说上几句,但是两个女人都情绪不高。特别是郑翠芳,白着一张脸,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锦绣坐着只有板子的驴车,一路也被颠的够呛。
“咱们清水镇离县里算是近的了,咱们这一趟负重低,我估计用不到三个时辰就能到。”
“刘三叔,那你今天都一个来回了,驴子的脚力能行?”
“呵呵,那没问题啊。”
刘三儿用鞭子拍了拍驴背,驴走的快了些。
“你们最近得罪了人?那小俞秀才这次遭的这个罪。”
“这哪儿能啊,刘三叔,我家读书人家,本本分分,怎么可能得罪人呢?”
锦绣脑子里也开始思考,哥哥求学这么多年,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自打丹丹出生后,性格沉稳不少,不可能打架斗殴。
“清远县不比清水镇,出门在外,还是要安分。”
锦绣软软嗯了一声,就不再接话。
天刚黑,锦绣就到了县城,锦绣拿了包车的银子给刘三儿,刘三儿嘴上连连说:“太多了,太多了。”
“刘三叔,辛苦你这一路了,要么你晚上住一宿再回去,不然天黑着也不安全。”
锦绣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吃的,递给刘三儿。
“这是我家做的糖饼,给您带了些,天黑错过了饭点,用点这个饼,正好你尝个味道,垫垫肚子。”
“这次多谢您来报信,最近还会麻烦您的。”
刘三儿憨厚的笑了笑。
“赶紧去看看你哥,你如果需要给家里带信儿,你就到城东大槐树找我。你们两个女子,若要打尖儿,就去前街那家客栈,离医馆近。”
“谢谢刘三叔,我们先去了。后会有期。”
锦绣拉着嫂嫂,赶忙进了医馆。
这家医馆挺大的,上下两层,还有个后院。
“小伙计,麻烦问一下俞锦文这会在哪里?”
郑翠芳快步走到抓药的柜台上,手扶在柜台上,柜台上正在配的药被打乱了些。
“这位大婶,我的药啊,你瞅着点。”
锦绣上前拽开嫂子,笑着迎上去。
“这位小郎中,实在抱歉,不慎将你的药材弄脏,让您费心,这个给你喝茶。就当我替嫂嫂给你陪个不是。”
锦绣往那柜台边上放了几个钱,不多,恰好被包药的粗纸挡住,药童又能清晰看见。药童往锦绣的脸上看了一二,白纱半遮面,一双杏核眼清澈又机灵。
“这位姑娘倒是个客气人,你说找谁来着?”
“就是受伤的那个秀才。”
“哦,那个断了胳膊折了腿的,在二楼。我师父吃饭去了,应该会在夜禁前回来,你要不先看看?”
“那麻烦小郎中了。”
那药童将她们带到二楼的房间,一上楼里边的隔间里整齐码放着几张临时的板床,再往里走,到其中一个小间停下。
“那个书生就在这里,我去忙了。”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下楼。
郑翠芳急忙上前,里边的都看不出来是谁,被白布一圈一圈的缠着,只露着两只眼睛,还紧紧的闭着。
锦绣第一感觉就是个木乃伊。这得受了多严重的伤啊!
随着郑翠芳的哭喊声传来,锦绣的眼泪也不由掉下来。
“哥哥,哥哥,你醒一醒。”
可是谁呼唤也没用,床上的人一直没有醒。锦绣就算老成持重,此刻心里也没有底。
“总算来了人,别吵到其他人,哭能把人哭醒,要大夫干嘛?”
锦绣闻言转过头去,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后边还跟着几个人,其中还有那个药童,对着锦绣挤眼睛。
锦绣先是行了礼,不疾不徐的礼貌问道:“老仙医,您受累,我是俞秀才的妹妹,敢问我哥哥现在如何?”
“如若不是老夫和我的徒儿尽心挽救,怕你这会见到的都是个不喘气的了。”
锦绣忙跪在地上,再次拜谢,简单两语,心中已经知道是多么凶险。
“这次好了,得好好养着。”
“那敢问,敢问仙医,他还能赶上乡试?”郑翠芳结结巴巴地低声问道。
“留条命在就算是好的了,还妄想乡试,哼!”
旁边一个黑衣男子,国字脸,大刀眉,三角眼,一手抚着下巴下边两寸不到的山羊胡,一手背在身后,眼神中露着一丝轻蔑。
郑翠芳听完后哭的更凶了。
“夜禁时间快到了,这三日我都在,你们也先寻个住处,待明日再来照顾,人应该就能醒来了。”
白发白须的老者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子。一个哭的不能自已,一个跪的端正,脊背挺得直直的,眉眼虽带伤心,但未显慌乱。
“行了,快去吧,这几日,医馆帮你们看着,待回家你们还有很长时间需要照顾。”
“锦绣,我不走,我不放心,我要等你哥醒来。”
“嫂嫂,您放心,有老仙医在,我们确也帮不上什么忙,明日再来。”
锦绣扶着郑翠芳起来,那黑衣男子高声说道,记得下楼交一下房费。
锦绣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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