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第一次来,打开房门发现里面十分昏暗,像是没有开灯。我在门边摸索着,找到开关按下,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
母亲坐在房间中间的沙发上等着我,神色木然。
我走过去,把食盒放在桌上一一打开,把吃食糕点都拿出来,再把食盒收好放在一边。
母亲看了看,说道:“坐吧。”
我坐在母亲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母亲看着我,眼里闪过痛楚,她问道:“我听说,你跟沈听景住在一起了?”
我点头
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母亲忍了忍,最终还是问道:“是你自己主动的,还是他提出的?你跟他…有没有?”
我沉默不语,我并不想跟她聊这个。
母亲站起身,蹲在我面前,姣好的面容甚至有些扭曲,她声音带着尖锐的质问:“陆婳!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她不忍心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颤颤巍巍的继续说道:“是不是你主动缠上去的?”
我沉默的看着母亲,她似乎有些濒临崩溃了。
我只好说道:“妈妈,沈听景要娶我,我跟他说,爸爸希望我25岁再结婚,他同意了。”
母亲听完,却没有释然,反而瘫坐在地上。
半晌,她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我就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她哭,等她哭完,才又哑着嗓子问我:“婳儿,沈听景真的会娶你吗?”
我肯定的道:“他肯定会的。”
母亲又问:“万一他不会呢?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诺言不等于一切。你爸爸,还答应我,跟我白头偕老,看着你们几个孩子,儿孙满堂呢…”
母亲神色空洞,带着绝望。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她这个模样,很有可能是我以后的模样。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沈听景现在对我再好,将来会不会为我父亲翻案,会不会娶我,最重要的是,他将来会不会后悔。
少年人的爱情是那样的直白浓烈,可绚烂过后会不会是一片灰烬,谁都不得而知,即便是现在的我,也不能保证。
便如同吴庸和陆妤,即便还相爱,可是家庭、父母、子女、事业、梦想都立在中间,哪一个不重要?吴庸只想要妻子给一点点时间陪伴,但偏偏陆妤给不了,即便什么都答应了,本心也愿意做,可一进实验室她能三天不出来,她能怎么办?那个时候她的意识里,什么家庭孩子父母爱人,通通没有,只有她的实验。
就算沈听景不放弃我,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如果因我导致什么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他真的能不后悔吗?
可是这时候我在意吗?我只想帮父亲翻案,他们说父亲的事情永远不可能翻案,那我就找一个可能会主宰这一切的人。
我真的没有选择,在我的意识里,只有沈听景有可能可以,至于其他人,我都不认识,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我控制不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让沈听景放不开我,二是在未来某一天沈听景真的可以为父亲翻案的时候,让所有人意识到,父亲有理由被翻案,能被所有人认可的翻案。
我的家族,为了革命,家族举家起事,倾尽一切,种花家的和谐社会,有我陆家的一份功劳。我的父亲,在战场上拼过命,也为了保护大领导拼过命,建国之后就任浙城,身先士卒为治下的人民尽过心尽过力,他们都会铭记他所付出的一切,在任期间,我可以以人格和生命起誓,他没有贪墨过人民一分一厘。
而他身后,他的妻子,前半生是救世普渡的神医,后半生为将为祖国医疗事业奉献终生。
他的儿子,是军中兵王,所向无敌,为国尽忠。
他的长女,是将终生奉献给研究室的科研人员,一生都默默的为祖国效力。
他的小女儿,虽然并不优秀,但也是个善良的人,终此一生都在努力为国奉献,少年主动报名下乡,虽然没下地做过农活,可是也在农村尽自己的能力发光发热,一旦国家有召,必定奔赴四方。
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有一天,被公之于众,然后群众们皆为他而惋惜,即便不是所有人自发请愿翻案,但当有人提出翻案的时候,没有人会反对,他值得很多人记住他。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母亲,她拉着我的手,尖叫:“你听着!你不许和她在一起!不许!我现在就给你安排婚事,你马上就结婚,然后跟对方走!”
母亲爬起来,就准备冲出去开门叫人。
我垂下眸子,轻声说道:“爸爸走了不到一年。”
母亲这才停了下来,随后她看向我:“你爸爸走了不到一年,你不就爬上了沈听景的床?”
我收紧了手,忍着心底的痛和眼中的泪意,稳定下情绪,倔强的说道:“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做了好多吃的特意给您送过来。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有空我再来看您。”
我提起食盒篮子,冲着母亲弯腰鞠了个躬,往门外走去。
母亲幽幽地说道:“陆婳,你别恨妈妈,你从小就不聪明,又一根筋,我让你学刺绣,也是想你学会一门活命的技能,你学做饭,我再心疼你也没劝你,我只怕我和你爸百年之后你活不了。可你愣是花费了别人几十倍的努力,考了女高。女高崇尚独立自强,那也是好事,可你渐渐长大,却非要喜欢沈听景。他好,谁都知道,那是沈老夫人用后半生养出来的浙城最后的希望,可他就不是你的良配,你以为我是在你爸爸出事之后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不是呀,婳儿,我从前就不喜欢他,沈家人从来都精于算计,你还那么小,沈家夫人容锦就哄的你给她家做牛做马,你要是嫁过去,骨头渣子都能被生啃了。可是,沈老夫人去世前选中了你,妈妈没办法,只能认了。你爸爸去了,我知道沈家不会再要你,我才算放了心,只是怕你还是死心眼,一再警告你,可你最后还是要他。婳儿,听妈妈的话,你的一生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你离了他也能过的好,但你跟他在一起,只会一生不得安宁。”
我背对着母亲,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食盒篮子,听着母亲空洞到绝望的样子,终于控制不住落下了泪水,紧走几步,跑出了房门。
站在门外才让自己哭着出来。
我不会让自己变成母亲担心的样子的,我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哭完了,擦干眼泪,助理姐姐也刚好过来,看见我哭红了眼睛,赶紧过来询问安慰,我只说好久没跟妈妈见面了,太想了,助理姐姐也就没多问。
助理姐姐带我去她的房间让我擦擦脸敷敷眼睛,我还跟她说没有事的话暂时不要去找我妈妈,她向来要强,今天失态成那样,肯定也要花时间收拾和安抚情绪。
等眼睛稍微消了肿看起来不失礼了,我才谢过助理姐姐,提着食盒篮子准备离开。助理姐姐又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我,说是母亲给我攒下的,叮嘱她等我回去的时候要记得给我。
如果是母亲给的,我还会拒绝,让母亲自己留着做体己,但助理姐姐拿给我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家里的问题,也就接过点点头,助理姐姐送我到等候室也就回去了。
沈听景在等候室等我,看见我进来,正露出微笑,却叫我眼睛红肿,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怎么哭了?阿姨骂你了?”沈听景忧心忡忡的问。
我摇摇头,低声说道:“妈妈担心我,所以说了一些话,我们都哭了。”
沈听景听了,心疼的摸摸我的头,然后笑道:“看你,声音都哭哑了,我们快点回去,给你煮点梨汁润润嗓。”
沈听景牵着我回车上,就开车回去了。
到家之后,也真给我煮了梨汁。
晚上吃了饭,几个孩子闹着要去看电影,出门的时候沈听风夫妇俩也过来了,严苏表示自己不去了,让沈听风夫妇跟着去,沈听风夫妇也有些尴尬,他们并不知道今天准备去看电影。
沈听景让严苏带着孩子去,让沈听风夫妇媳妇袁媛跟着我们去,把票给了我,自己带着沈听风走了。
袁媛一时间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边解释道:“大嫂,我们是来看看你们,没别的事…大哥是不是生气了?”
我疑惑的看着袁媛:“生气?为什么?”
袁媛小声说道:“你们要去看电影,我们过来好像跟占名额一样,还让别人又了,这样不好。”
我想了想,点头:“是不太好,你们是亲人,严大哥夫妇俩是朋友,虽然帮我们做事,也是互相帮忙。”
袁媛的头低的更低了。
我又说道:“所以沈大哥不是想办法解决了吗?你放心,他们兄弟俩电影看得多了,可不在乎这一两次。”
袁媛一愣,抬头看我。
“看电影是多难得的事啊,怎么就不在乎呢?”袁媛喃喃的说道。
我想了想,说道:“他们俩不爱看。”
袁媛看起来并不知道沈家多豪富,也是,沈家一大家子人都住小洋楼,说起来还挺挤,哪日那六个大小伙子要结婚生子,真的是一窝出的。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从前的尽数去了,以后的尽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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