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晖抱着儿子随口问道:“什么叫不见了?”
“我也是听你三婶她们说的,说是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他娘到村长家去闹,让村长帮忙找,还说什么再找不到人要报官去呢。”
吴春兰叹了口气,“这也是造孽,人丢了上哪找去?村长也只能随便叫了几个村里人,在附近山里找了一圈。”
叶澜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咱们村里谁不知道罗二是个什么德行,就他这样的永远找不着才是好的!”
“可不是嘛。”吴春兰对叶澜的话满是赞同,“那就是个坏到根的东西,可怜罗大媳妇,好好的清白名声就这么被他毁了,还摊上那么一个拎不清的婆母,两口子在村里都抬不起头了。”
罗家的事村里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吴春兰虽同他们不熟,但也常听村里妇人说起。
罗大跟他媳妇分家出去后本就艰难,还得往家里送钱,不然罗二和他娘又是一顿闹,那日子可真是不好过。
陈晖道:“我在镇上做工时见过他出入赌坊青楼,就那种地方。”他说着十分不屑地啧了一声,“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欠了赌债被打死了也说不定。”
乔慕脸色一白,手里的碗险些要拿不稳。他忙抬眼去看秦雁舟,却只见秦雁舟气定神闲地吃着碗里的最后一块糍粑。
想起那天秦雁舟回来时脸上手上的伤,乔慕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会不会是……
他动了下喉头,不敢再往下想。
从陈家出来后,乔慕魂不守舍的和秦雁舟一块赶着牛车回家。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事,看着身旁的秦雁舟欲言又止,又怕被旁人听到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回到家后秦雁舟先将板车卸了下来,打算把牛牵到后院去喂水。
乔慕将门插好,赶忙走过去叫住他。他实在是心焦,一刻也不想等。
“怎么了?”秦雁舟垂眸看着他。
乔慕:“我有事问你,我们进屋说。”
秦雁舟默了一阵,其实方才在路上他就发现了乔慕的异样,只是装作没看到罢了。有些事,他倒是希望乔慕一辈子都不知道。
俩人进了里屋,乔慕将门一关,直接问道:“方才吴婶说的罗二的事,你那天受伤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不是。”秦雁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想什么呢?”
乔慕固执地抓住他的手腕,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你跟我说实话。”
俩人就这么对视着,最终还是秦雁舟先败下阵来,他将视线偏向一边。“你别问了。”
乔慕急道:“什么叫我别问了?我能不问吗?”他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与紧张,“是你,对不对?”
事到如今,是如何也瞒不下去了。
“是。”秦雁舟说。
乔慕心里一咯噔,“你……你把人杀了?”
他虽不大懂律法,但也知道这可是杀头的死罪。他不敢想,秦雁舟要是因为这事进了大牢甚至是……
心里霎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乔慕甚至惊慌失措地想,万一有一天事情真的败露了,那就自己去顶罪。
“他是该死!”秦雁舟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乔慕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语气颤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那样的人就算是死千次万次都不足惜,可是你,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秦雁舟因为这件事真有个什么好歹,他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你别急。”秦雁舟见他慌成这样赶紧解释,“我没杀他。”
本来的确是想直接宰了的,刀抵在脖子上,洇出血色,可到最后一刻还是收了手。
乔慕愣怔片刻,“没杀?”
“没有。”
“……那人呢?”乔慕又问他。
“卖了。”
“啊?”
乔慕听得一脸懵,“卖了是什么意思?”
秦雁舟轻笑出声,“花了些钱找了余三帮忙,他有路子,把人交给他处理了。”
“余三?”乔慕疑惑道:“怎么会是他?”
“嗯。”秦雁舟想了一下,“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我早就有所耳闻,他在帮余老板做事前来路不一般。”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这个人口风严,信得过。”
做这事前秦雁舟考虑了许久,如果不杀人,要把罗二处理干净不是件容易事。
可要是就这么把人继续留在村里,那就永远是个难以拔除的隐患。他不想整日提心吊胆地提防,更不愿再让乔慕受到任何威胁与伤害。
这种事秦雁舟是头一次做,但在服徭役的时候却是见过不少。边关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一个人的性命都容易,更别说绑了发卖。
秦雁舟深知其中的道理,就算罗家人到官府去闹出花来,没有证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挂个失踪。更何况就镇上那种混日子吃空饷的官吏衙役,根本就不足为惧。
乔慕听罢心神稍稳了些,不过还是放心不下。“那余三把人弄哪去了?万一哪天他找回来或是去报官怎么办?”
秦雁舟道:“只要一经人牙子发卖,那就是入了奴籍,做的都是苦役奴才,连自由都没有,更何况报官。”
苦役日子可不好过,这样磋磨岂不是更让人解气舒心。
“余三把人弄得挺远的。”秦雁舟轻嗤一声,“给他十辈子他都跑不回来。”
乔慕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给……卖了?
他只在小时候听过会有拍花子拐小孩,哪里见识过还能这样的。
秦雁舟握住他的手继续说:“我们与罗家平日并无任何交集,如今这事也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无论如何都查不到我们头上。”
就像陈晖所说的,罗二常去镇上吃喝嫖赌,本就是个臭名昭着的混子。任是谁听说了这事都会认为他是在镇上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下你放心了吧?”秦雁舟问他。
乔慕缓慢地点了下头。
想起秦雁舟那日受的伤,乔慕依旧是后怕不已,他哽咽道:“往后可别再做这种危险事。”
乔慕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爱哭的,可在秦雁舟面前总忍不住。他想说对不起,想说多谢你,可他知道秦雁舟不愿意听这些,所以话到嘴边便什么都没说,只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
秦雁舟轻叹了一口气,用指腹揩掉他的眼泪,“不会了,我保证。”既是自己的保证,也是对他的承诺。
“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乔慕哽咽着,又补充道:“跟我哥一样。”
秦雁舟被他逗笑,“那到底是我好还是大哥好啊?”
“都很好。”乔慕搂紧他的腰,小声说:“你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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