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全是一群没有骨气的废物,难怪会被我们大夏打得割地求和!”李德昭看着官员们的反应,心中暗暗冷笑。
正如齐凌猜测的那样,这个人是从长安一直跟着李昇和杨旭来到定安县的。
他今晚的所有行为都是精心策划的。
目的是尽可能地羞辱李昇,让大宋的皇帝和大臣们明白,他们在战场失去的面子,别想用小聪明找回。
另外,李德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了解永兴军路各地大宋官员的喜好、性格和能力,为夏州接下来的扩张做准备。
反正只要大宋不想和夏州开战,他在大宋境内怎么闹腾,大宋的官员都不会对他怎样。
万一他的举动让父亲李继迁满意,他还有可能早日被召回,让哥哥李德明去汴梁当人质...
如果宋朝和夏州之间再次发生战争,就算他躲在汴梁的太学里,啥坏事都没干,也会被砍头来平息民愤。赢了就赚翻了,输了也不会损失太多,这么划算的事,李德昭怎么可能不干呢?
实际上,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最初预料的那样。宋朝永兴路的地方官员,果然是胆小无能的窝囊货。明明是大家一起挨打脸,却抢着要把自己摘出去,把屈辱推给右巡使李昇一个人。
李昇这个宋朝使者,也确实如他所料,是个有名无实的花架子。在国内应对这点突发状况都手忙脚乱,到了夏州面对巨大压力,只怕会更加不知所措。
唯一的偏差就是有人及时拉住了杨旭,阻止了事态恶化。按照李德昭的设想,杨旭这脾气,受了侮辱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只要双方动手,他就能借此大做文章。最好是自己再被杨旭揍几拳,脸上带点淤青,这样就有更多的借口了。李昇这个右巡使,这次出使夏州的底气就更不足了。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用去汴梁,就能平安回家。
古人说,期望过高,收获可能中等。这点小偏差还在李德昭能接受并修正的范围内。至于造成偏差的“罪魁祸首”,李德昭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在“偶遇”李昇之前,他已经通过特殊渠道了解了安定县所有可能出席酒宴的官员。名单上肯定没有刚才拉住杨旭的那个年轻官员。从他的座位位置来看,他的官阶可能是全场最低的,甚至只是随手拉来凑数的。
“我倒是很想和杨翊麾亲近,可惜他对我误会很深,一见面就想动手!”李德昭背对着同行的两个文官,没注意到他们发现齐凌在场的反应,只是冷笑一声,向吕行延、张威等官员解释,“我久仰宋朝的文化风采,听说这里的包厢诗词热闹,特意来请教各位。没想到,没学到好词,差点挨了顿揍!”
“刚才都是误会。杨翊麾离开汴梁前,可能还不知道你已被朝廷任命为官,并即将进入太学学习。”明知李德昭在挑事儿,今晚做东的永兴军路转运判官吕行延还是试图调解。“我久在官场,知道宋朝最近两年内不会主动对夏州开战。所以,不管李德昭怎么闹,朝廷也不会轻易对付他。最多口头警告几句,或者降职扣薪...”
李德昭的未来本来就不在大宋,就算官职一路降到底,对他来说也没啥大不了的。
反倒是自己和其他官员,会被说成是不会处理事情,这种坏名声可能要背很多年。
所以对吕行延和大部分官员而言,平息事态其实是最佳选择。
至于被李德昭抢了风头,甚至是受到他的冷嘲热讽,跟个人前途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况且,大家今晚捧场右巡使李昇,就像是抬花轿,互相捧场。
现在“轿子”翻了,尴尬的应该是李昇自己。
大家和他本人或是他父亲的关系,还没好到不顾一切地为他出头的地步。
"不打不相识嘛,而且你们也没真的动手!"
"争的是意气,年轻人难免的。
等会儿坐下来喝杯酒,之前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了!"
"六宅使既然爱好填词,不如坐下喝杯酒,然后我们继续填词,让紫菱她们弹唱。
你和杨翊麾都是太学的佼佼者,何必为了几句酒话耿耿于怀呢?"
...
今晚,和吕行延有相同想法的人不止一个。
其他地方官员也继续笑脸相迎,尽力化敌为友。
夏州名义上已经回到了大宋的版图。
夏国公李继迁现在算是他们的同事。
按辈分,李德昭算是他们的晚辈。
作为长辈,怎么能和晚辈斤斤计较呢?
而李德昭虽然内心看不起大家,但他懂得控制攻击的节奏。
他斜着眼睛瞥向杨旭,冷冷一笑,"各位可能有些误会。
我既然主动来拜访,当然愿意和各位把盏言欢。
但是,今晚能否坐下来一起喝酒听曲,关键不在我。"
"李巡使正要去夏州,肯定很乐意先听听你对那边的介绍呢!"
"是啊,李巡使怎么会不愿意和你交朋友?杨翊麾刚才还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他的师弟了。
师兄弟之间,哪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李巡使,杨翊麾,两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吕行延、张威等人听到这话,连忙分成两组。
一组继续温和地安慰李德昭,另一组则转向李昇和杨旭,满脸祈求。
李昇眼里和心里都是怒火中烧。
然而,他肩负着出使夏州,宣扬朝廷仁德的重任,怎么可能在还没踏入党项人的地盘之前,就先和党项领袖李继迁的小儿子结下深仇?
因此,他眼中的熊熊怒火最后只能自己熄灭。
然后,他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
他还不忘替大家压制杨旭,不让杨旭再引起更多麻烦。
可怜的杨旭,仗义出头,却两边都不讨好。
憋得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泪光。
"季明,算了吧。
我们兄弟俩见面也不容易...
没必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心情变差。”齐凌觉得杨旭太不值得了,他拉起杨旭的胳膊,慢慢往后退,“来,我们接着喝酒,掌柜的,还不快让小二给我们换个桌子!”
这话是对史掌柜说的。
史掌柜一听,如释重负,连忙答应着逃出了房间,生怕慢一步又遭殃。
“麻烦紫菱姑娘帮我们兄弟找套新的笔墨来!”齐凌迅速环顾四周,一边拉着气得说不出话的杨旭走向原来的包厢角落,一边笑着吩咐。
歌女紫菱立刻回过神来。
她带着两个丫鬟鞠躬行礼,然后迅速离开。
其他吓呆的少女和小厮也渐渐恢复过来,七手八脚地收拾地上的瓜果碗碟。
包厢里秩序变得有些混乱,但紧张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
冲突的双方尽力装作若无其事,重新坐下聊天嬉笑。
不久,牡丹阁的另一位负责人带着新一批小二赶来,把包厢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们更换了瓜果、小菜,还有破损的酒具和茶具。
接着,一群看上去更机灵、更活泼的少女被领进来,替换了之前受惊的少女,以免有人心不在焉,无意间冒犯了官员,给牡丹阁和莲花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趁着大家忙碌,无暇顾及其他,齐凌拉着杨旭不断问这问那,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可不想杨旭被气出病来,或者一会儿又耐不住挑衅,被人利用。
以他三十六岁的成熟心智,加上前世在社会中练就的看人说话的本领,对付年轻气盛的杨旭并不难。聊了几句,杨旭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宋辽边境的问题上了。
相较于暂时潜伏的夏州,辽国对宋朝的威胁更为严重。
尤其是去年宋朝倾全国之力征讨夏州失败后,辽国军队开始磨刀霍霍,随时准备突破北方防线,直逼汴京。
还好此时宋朝北方有杨延昭和杨旭的祖父杨嗣在,辽军始终找不到进攻的好时机。
然而,小规模的冲突从未停止。
宋朝边军只能四处堵漏洞防守,不让辽军深入宋境。
他们没有反击的力量,更别提深入辽国境内,在高粱河边饮马了。
“我一直怀疑党项人和辽寇私下早有勾结。”杨旭突然转头看向李德昭,低声对齐凌抱怨。
“李继迁示弱只是为了整顿兵马,打算明年...
辽国趁着这个机会在北边煽动战乱,让咱们大宋无法同时应对两边,明知道那个李继迁坏蛋假装服软,实际上却在暗中积蓄力量,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啊!”
“他们俩就算联手,也奈何不了大宋。你放心吧!”齐凌的历史知识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他知道辽国灭亡比宋朝还早,于是微笑着举起刚换的酒杯,低声安慰。
看到杨旭依旧愤愤不平,他想了想,继续劝说道:“况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每个人都像你,明明只是个校尉,却操心枢密院的事,那朝廷岂不是乱成一团了?”
“这可不像你平时说的话呀!”杨旭不敢苟同,立刻低声反驳:“别说枢密院那些老臣早已失去了锐气,只想混日子。我们作为将门之后,世代蒙受皇恩,怎能……”
“我以前没出过汴梁,不了解天下的广阔。”齐凌不想在这里讨论朝政,连忙笑着打断他的话:“现在我发现,我以前的确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认真的吗?”杨旭越听越觉得眼前的齐凌与他记忆中的齐凌不太一样,皱着眉头继续质疑:“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朝堂上的官员都是……”
“我当时是坐井观天!”担心前任身体主人的胡言乱语传到有心人耳中,齐凌连忙笑着打断:“现在,我明白了过去的错误。”
“嗯——”杨旭找不出眼前这个齐凌和他记忆中的有什么不同,而且他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对待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真诚,他沉吟着摇了摇头。
“算了,不说这些了。”齐凌不想引起怀疑,再次转移话题:“总之,听我一句。大宋的国运还很长,远远没到我们拿命去拼的时候。不管是辽国还是夏州,他们都无法夺走大宋的江山。”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杨凌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低声问。
“嗯——,直觉吧。我自己的感觉。”齐凌想了想,却找不到合适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话,更不能告诉他,自己来自未来,了解这段历史的大致走向。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东拉西扯。
“最近读历史书,通常到了末代,民间肯定是一片衰败。但根据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大宋的民间依旧充满活力。”
这样的论据怎么能让杨旭信服呢?杨旭也懒得再争辩,只是拿起一杯酒慢慢品尝。不经意间,他的嘴角和眉毛流露出不属于年轻人的苦涩。
齐凌见状,只好尽力去宽慰他。然而,他又不能告诉杨旭,无论是大宋、辽国还是西夏,在千年之后其实都是一家。因此,他劝了半天,真正有说服力的话却没几句。最后,他自己也感到疲惫了... ...
他摇摇头,微笑着举起酒杯,说:“算了,这些没用的事就不提了。这次去夏州,路上肯定不容易,你多听李师兄的,别冲动行事。”
“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只负责把他送到边境!”杨旭察觉到齐凌的担忧,涨红了脸解释,“我不会踏入夏州境内一步。至于从这里到边境的路……”
他转头看了看正在和吕行延他们谈笑风生的李德昭,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这家伙要是不来找我麻烦,我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如果他还敢挑衅我……”
虽然他说话声音很低,离对方也有一定距离,但还没等他说完,李德昭的目光正好转向他,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杨师兄难道还想再给我上课吗?”李德昭本来就没打算轻易放过李昇和杨旭,只是刚才需要休息一下,积蓄力量。现在看到机会来了,他立刻撇嘴,用不太流利的官话质问道。
“不敢,我杨某怎么敢当你师兄!你……”杨旭胸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拍打着桌子反驳。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自己的师兄李昇挡住了视线。
“不敢称‘赐教’二字!”李昇生怕杨旭再次落入李德昭的圈套,举起酒杯替他接下话,“杨师弟早已弃文从武,许久不作文章了。而今天六宅使展现的文采,让李某自愧不如。”
“李师兄,让开!”杨旭急了,伸手推李昇的肩膀,“刚才那首词确实不错,但填词的人不一定是他!”
“师弟,你喝多了!”李昇扭头低声斥责,“那首词确实比我们平时写的高明许多!”然后他迅速转向李昇,继续保持笑容说,“六宅使有这般文采,到了汴梁,还怕找不到知音吗?李某比六宅使年长几岁,家也在汴梁,就借这杯酒,预祝六宅使早日震动文坛!”
他已经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忍受屈辱,坚持到底。所以不管李德昭怎么找茬,他都不会回应,也不会让杨旭再回应。
毕竟,李德昭之前拿出来的那首词确实写得很好。就算找人代笔或是直接买来的,被这首词比下去,他也不算丢人。
然而,李德昭坚决不让他们轻易脱身。他撇撇嘴,继续纠缠:“有什么不敢的?李师兄入学比我早,成名也比我早,指导我这样的晚辈不是很正常吗?”
“入学早并不代表学问就高。”李昇迅速接话,干笑着补充,“而且我本来就不太擅长填词,哪有胆量给盲人指路呢?”
"这可真有意思啊!"李德昭心里有数,今晚没人能写出比他高价买来的诗词更好的作品,于是他从容不迫地笑着摇头说,"我从小就崇拜大宋的文化,我父亲也一直叮嘱我,进了太学一定要多向老师们和学长们请教。
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两位太学的才子,一个只想跟我比试拳脚,另一个却不擅长写作。我不知道,我究竟何时才能遇上一个真正博学的学长呢?还是说大宋的太学徒有虚名,根本不值得我去呢?"
话音刚落,杨旭已经推开李昇,冲上前去,"小子,你敢侮辱我的老师,我跟你没完!"
"季明,别为了逞一时之快!"还好齐凌早有防备,双手紧紧抱住杨旭的腰,才阻止了他又把酒桌变成战场。
"六宅使,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甘拜下风!请你别侮辱我的老师。"李昇要是再忍下去,以后就没法当所有太学生的大师兄了。于是,他铁青着脸,再次挡在杨旭和齐凌前面,同时对李德昭低声咆哮。
"难道那位声名远扬的李巡使也要跟我动手吗?"李德昭才不在乎侮辱别人的老师呢。对他而言,太学就像一座监狱,不去才好。
"事先声明,动武可是我们男人的拿手好戏。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架,你今晚都没机会赢!"
"哎呀,哎呀,怎么又吵起来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六宅使息怒,右巡使,请给我个面子。大家难得相聚,听曲填词都是高雅之事。何必非要动手打架,有失斯文呢?!"
"六宅使,右巡使,各自退一步,各自退一步!"
......
吕行延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起身试图分开双方。
"你们慌什么?我说错了吗?太学的才子如果都是这样,我何必去找罪受呢?"李德昭已经恢复了精力,决定要把李昇羞辱到无地自容,他隔着官员们继续出言不逊。
"学长,季明,我们难得聚在一起,不如换个地方喝酒吧!"齐凌感到心烦意乱,干脆抱着杨旭往包厢门口推,同时低声对李昇说。在他看来,李德昭今晚的表现就像一个醉酒后在街上找人挑衅的中学生。不理他是最好的选择,哪个成年人去回应只会自降身份。
"好吧,今晚确实喝得够多了。就让我先告辞吧。"李昇正愁找不到脱身的办法,听到齐凌的话,果断决定顺水推舟。
李德昭正享受着打击人的快感,怎么可能让目标轻易逃脱?他立即拍手大笑,"呵呵,这倒是很符合你们宋人的作风,形势不对就赶紧逃跑。"
这话太过分了。不只是李昇和齐旭停下脚步,握紧了拳头...
就连之前一直尽力想置身事外的吕行延等人,也都停止了劝说,纷纷瞪着李昇,满腔怒火。
“怎么,各位觉得我说得不对吗?”李昇可不怕得罪人,反正只要宋朝和夏州不打仗,他的小命就无忧,“今晚不管是比钱、比才,还是比武,你们哪一个能胜过我一根手指头?至于比拳脚,你们又一个个推辞,这么多人,都不敢跟我动手!我之前真是昏了头,居然想向你们这些人请教!”
“我杨旭跟你比试拳脚,我们出去,不打倒一个绝不罢休!”杨旭挣脱齐凌的束缚,咆哮着应战。
“你,你……”吕行延等地方官员气得胡须乱颤,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之前念在你是客人,才一再退让。没想到你得寸进尺!”李昇也被逼得无路可退,站直身子,手指窗外的牡丹池,“你不过是想给我个下马威,让我到夏州后对你的父亲唯唯诺诺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出去,拳脚或是兵器,随便你选!”
“那可别怪我欺负你们了?”李德昭巴不得对方当众跟他比武,立刻笑着开始脱身上的常服,“算了,你们师兄弟一起上吧。省得我打得不尽兴!”
说完,他推开吕行延,准备下楼。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不必打架了。各位都不是小孩子。况且,六宅使来朝为质,即使有错,也不能这样对待客人。”
这句话比刚才所有的言语都更刺耳。李德昭立刻停下脚步,转头,愤怒地看向说话的人。
只见那人与杨旭身材年龄相近,但眼神比杨旭深邃得多。可能是因为心脏不适,他一只手抚着胸口。但脊背挺得像松树一样直。
“二公子,他,他就是在街上打伤我大夏使者的人,齐凌。”夏州的文职官员跟在李德昭后面,这时也找到机会,咬牙切齿地报告。
“你就是那个被贬到外地,戴罪立功的齐凌?”李德昭眼中凶光闪烁,声音却迅速恢复平静,“怎么,还没吃过足够的亏,还是觉得自己命太长?”
“六宅使言重了。”齐凌原本不想参与,但李德昭的话侮辱了宋朝太学,触及了他之前的主子的底线,导致他心痛难忍,最终被迫卷入其中。因此,他的言语中充满了无奈,“我只是觉得,今晚六宅使的行为太过分了。其实不论是夏州还是宋朝,几百年前不还是一家吗?谁知道几百年后,夏州和宋朝会不会再次统一?你我争来斗去,在后世人眼中,也许只是一场笑谈罢了。”
这是他站在二十一世纪的角度,看待现在的大辽、大宋和党项,有感而发。
这也是之前他想用来劝说杨旭,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话。
现在被李德昭逼到这个份上,他的思路反而变得异常清晰,说话毫不停顿。
只是他言语中流露出的沧桑感,与他的年龄显得不太相符。
吕行延、张维等官员都是读书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若有所思。
李德昭虽然读书不多,但经历却远超同龄人,他与兄弟间的竞争也比一般宋朝豪门的继承权之争更为残酷。因此,他瞬间也愣了一下,心中满是苦涩。
但他毕竟是从狼群中厮杀出来的胜者,神经坚韧程度远超在场的宋朝官员。
转眼间,他又找回了自我。
他先拍拍手,给自己争取了几秒钟调整心态的时间,然后再次冷笑摇头,“齐兄弟口才真好,连临阵逃脱都能找出这么有趣的借口。
算了,今晚你想填词、作诗、喝酒、比武,随便选一个。
只要你能在其中一项上胜过我,当初你侮辱我党项使者的事,我就一笔勾销。”
“我齐某不擅长填词,也不擅长写诗,不过曲子词勉强还能记得一首。”齐凌见过自大的人,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叹了口气,继续摇头回答。
(注:曲子词,宋代对曲的称呼,规则较少,但也有曲牌,可以直接清唱。)
作为曾经的麦霸,他会唱的宋词只有两首,但都不适合当前的场景。
然而,刚才跟杨旭聊到宋、辽、党项三家的历史和未来,他突然想起了另一首千古传颂的诗句。
这诗句非常贴合当下情境,也与他现在的心情相吻合。
李德昭不知道他是穿越者,听到他说“记得一首曲子词”,以为他在讽刺自己,找人代写后再背诵,于是毫不客气地挥手,“不管你是找人写的,还是以前写的,都算数。
我李德昭不信,你们这群废物今晚还能拿出真材实料!”
“六宅使别忘了,我曾也在太学就读,算是你的师兄呢!”齐凌笑了笑,谨慎地找个借口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如果我赢了,我们之间的恩怨照旧。
你对大宋太学的狂言,请你自己收回,别再恶心人了!”
接着,他环顾四周,大声吩咐,“掌柜的,拿纸笔来!”
“来了,来了!”史掌柜和管事正躲在门外,颤抖不已。
听说他要填词而不是跟李德昭动手,他们欣喜若狂,连忙答应去准备纸笔。
“佳俊,我去叫紫菱,让她准备琵琶!”杨旭对齐凌始终充满信心,迅速收敛怒气,上前帮忙。
“拿出你当年十分之一的本事,就能让这只井底之蛙无地自容!”
“我那时候哪有什么本事呢!”齐凌心里嘀咕着,但脸上却露出毫不掩饰的自豪,“别只让紫菱弹琵琶,把之前打鼓的红莲也叫过来。顺便让人拿一面鼓来。我心里这首曲子,需要铜鼓和铁瑟才行。”
说完,他不管李德昭怎么撇嘴,接过史掌柜亲手递来的毛笔,俯身在纸上挥毫泼墨:
“临江仙,贬谪途中怀古。”
“好字!”吕行延识货,光看那笔法就知道齐凌绝对不是个只会享乐的纨绔子弟,立即大声喝彩。有了他的带头,周围的人也纷纷叫好。
在场的宋朝官员都打定主意,只要齐凌写的这首曲子词不比李德昭之前的差太多,他们就会全力支持,以此挽回今晚大家丢失的面子。
“好久没练字,手有点生疏了。”齐凌却笑着向大家解释。穿越以来,他唯一没有丢掉的就是原主人的武艺,所以他的手腕力量和手指灵活性都比前世强得多。而在前世,为了拉拢生意,他在书法上下过一番功夫。现在结合这一世的身体主人的书法功底,写出的作品既有力度又有韵味。
一会儿,一首曲子词写完,大家都哑然无声。齐凌却趁着三分酒意,放下笔,从杨旭手中接过鼓槌,走到刚抬来的鼙鼓旁,用力敲击起来。
“咚——”
所有人都被鼓声吓了一跳,但视线却离不开那张纸。包括李德昭,虽然自负,但也不是瞎子,他盯着刚刚写好的《临江仙》,嘴巴不停地动,额头和鬓角不断冒出汗珠。
“辛苦两位了!”齐凌自己也进入了状态。他向满脸喜悦的紫菱和满脸不情愿的红莲微笑,低声说道:“这首曲子和其他曲子不同。我先来一遍,你们跟着来。”
说完,他又拿起鼓槌,边敲边唱: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凌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沙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虽然不会写词,但他听过,背过,而且记忆中有首曲子词令他难以忘怀。改两个字,就能准确地契合此时的心情和世事。
上半部分,他自己敲鼓自己唱,用的是二十一世纪《三国演义》主题曲的旋律。下半部分,他敲鼓,紫菱尽力用琵琶伴奏。红莲愣在原地,失魂落魄。
曲毕,他又从头唱起。紫菱的琵琶已经弹出了金戈铁马的声音。而红莲,彻底忘记了对李德昭的敬畏和崇拜,如痴如醉地挥舞着鼓槌。
再看吕行延、张威等人,他们的胡须和头发都飞扬起来,做出仰天长啸的样子,但嘴里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至于李德昭,早已无颜再听,转过头带着随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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