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顾君山颓然坐在椅子上,顾二少跪在地上也不说话。
顾三站在一旁,低着头。
二夫人也跪在一旁。
大夫人搂着四少静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顾君山心累,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莫非顾家真的要完了?
不,还有机会。
顾家散户的订单已经完全交还给商户,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顾家的口碑还在。
最多这笔生意赔点布匹算了。
还有南方豪族的订单。
顾君山呵斥道:“老二、连同你娘,给我在房间中禁足吧,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几乎将顾家拖进深渊。
什么时候顾家能稍微喘口气,什么时候你在出来。”
顾二少直愣愣跪在那里。
顾三叹一口气,经此一役,二哥绝对不会将整日挂在嘴边那句话,说出来了。
心死了。
被人哄骗。
即便是自己,也被骗了。
顾君山冷眼看他。
“老三,别让我失望,这段时间,你就呆在我身边,替你哥补救。”
“是!”
大夫人面色一愣,忽而感慨,儿子生得多,就是好!
四少从他身边挣出来,“爹,别气啦。”
顾君山难得挤出笑脸,沉声道:“顾家还有机会,南方大批量订单,是顾家生意的基本,保证咱们能超越其余布行一大截!
从现在开始,老三你管理布行,对那些匠人好些。
让他们加紧生产,各种布匹,同时从散户手里回收一批咱们顾家的布。
这笔订单足足数千两银子,即便顾家丢掉布行,丢掉仓库那么多布,顾家迟早要把失去的拿回来!”
顾三微微一愣。
本来毫无心气的那颗心,被顾君山一番怂恿,又开始豪情万丈。
充满干劲。
等人走后,顾君山和如伯说出自己计划。
如伯面色沉静:“老爷真这么办嘛,南边的豪门公子,可不是梅六郎那种偏支,如此戏弄他,被他知道……”
顾君山双手背在后面,幽幽一叹。
“重病需要猛药。”
……
九月。
气温不再那么炎热。
距离福伯、陈闲拿下顾家布行,过了半个月。
按照陈闲的建议,直接将布行,改名百姓平价布行。
这段时间以来, 福伯招揽不少缫丝、织布、染布的好手。
其余顾家的布,如浣花棉、浮光锦,这些人根据顾家库房的半成品,还真的给像模像样复刻出来了。
但是就是这……千云纱,要么是做出来的成品太透,要么是太厚,和顾家的相比,总是差了一点意思。
这时间,福伯有些心累。
娘的,老子就是卖书的,怎么现在开始搞起来布行的生意来了。
偏生还是一个二半吊子。
其余书店的掌柜,如定风书斋、 清平书斋开始调侃:“福掌柜,你这是两条腿走路啊,未来镇子上第一首富就是你,谁也抢不过你。
两个第一!
卖书的不如你会卖布!
卖布的不如你会卖书!”
福伯无奈道:“难怪陈老弟不接手布行,虽说拿的钱多,但是操心也多。”
莫名他有些怀念,当初在雨林书斋,柿子树下,下面放着一个躺椅,时不时躺在上面晃晃悠悠。
搞到现在,连撒泡尿的功夫都没有。
陈闲最近这段时间,也比较关心南边来的豪族,不知真假,微微忐忑。
到底还来不了来啊,都过了半个多月了。
干脆住在布行。
抽空时不时写着新的话本。
水生从外面急急忙忙过来。
“掌柜的,那豪族真的来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福掌柜豁然起身,吩咐道:“去叫陈老弟。”
不多时,陈闲出来。
福伯:“老弟,顾家的千云纱复刻不出来啊?”
是的,复刻是跟陈闲学的,觉得这个词非常有意思,上档次,意思还准。
陈闲:“好在现在天气,应该……”
又果断闭嘴!
福伯笑嘻嘻道:“是啊,天没那么热了,谁还穿那玩意了!”
完犊子了!
陈闲面色一沉。
“怎么了?”
陈闲无语道:“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你信嘛?”
不多时,到了镇上最大的驿站。
有豪华的马车,和十几名随从守在外面。
眼神锐利看向两人。
到了厢房,福伯郑重朝守在门口随从道:“劳烦小哥通告一声,就说百姓平价布行掌柜求见。”
随从有些疑惑。
“镇上出名的布行我都有些印象,你是哪位?”
陈闲默默补充一句:“原顾家南街布行。”
随从肃然起敬。
“等会儿!”
房门吱嘎打开!
顾君山带着儿子,低头面带恭敬从房间中出来。
本来笑容满面,看到福伯顿时面色僵硬,随后目光冰冷看向站在一旁的陈闲。
随着福伯入主布行,热火朝天大干一场。
人家不装了,摊牌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娘的,梅六郎直接将布行转卖给福家了。
反正,福伯对外说,看着便宜,不要白不要。
闭紧嘴巴,梅六郎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认识,主打一个死不承认。
顾君山沉静道:“福掌柜,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嘛?”
福伯笑眯眯道:“顾家的事,我一点都不关心,梅六郎卖给我的,我瞅着便宜,才要的布行。
谁还能嫌弃银子扎手,你说呢,顾老板?”
顾君山扭头道:“福掌柜,布行的水很深,你半路出家,即便拿了布行,你也守不住。”
这是一处靠近河道的旅舍,打开窗户就能幽深的河道。
房门推开,年轻公子哥坦露胸怀,斜着躺在椅子上,手边放着葡萄,身旁站着一个丫鬟。
丫鬟正用娇嫩白皙的手指轻轻扒开果皮,随后用牙签扎起来,送到年轻公子哥嘴边。
用小蝶子接住,省得黏黏糊糊的汁水淌在公子的白色衣衫上。
年轻公子甚至吃葡萄的时候,故意用舌头去舔丫鬟的青葱手指,惹得丫鬟羞赧。
年轻公子哥,自顾自说道:“也就是现在白天,不然晚上的时候,我铁定要跳到河道中去去暑意。”
福伯柔和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陈闲微微蹙眉,南边来的公子哥就是这种样子嘛,好猥琐。
谈生意呢,如此轻浮做派。
特别是公子哥眼神那么一瞟,倏忽一顿、眼色收回的方式,看人似乎都是瞟着人看,三十度、四十五度角看人,莫名怪异。
轻笑道:“我姓宋,不知道两位如何称呼?”
福伯:“宋公子,我姓福,这位是我的合伙生意伙伴,陈闲。”
宋少白冷淡起身,浑不在意身上到底沾没沾上汁水,穿好衣衫,赤脚起身,晃了晃宽大的袖子,大拇指和中指捏合一起,嗓音微微尖细。
言简意赅道:“这次宋家需要七百匹浣花锦,三百匹千云纱,不知道福掌柜能不能拿出来,在半个月时间内?”
福伯和陈闲对视一眼,微微错愕。
怕什么来什么。
浣花锦库房还有存货,最近卖了一批,还在找工人源源不断制作,问题不大。
娘的,三百匹千云纱,倒是难为人。
宋少白面无表情道:“有问题?”
福伯梗着脖子道:“没问题。宋公子。”
出去的时候,福伯有些纳闷,“陈老弟,你猜得真准,真他娘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却见陈闲一直盯着那紧闭的房门不说话的。
“陈老弟?”
叫了好几声,陈闲才回过神来。
“这人有问题?”
陈闲摇头,“不清楚,也许是错觉吧,总觉得到处都不对劲。”
福伯:“看来这剩下的千云纱生意,只能交给顾家干了。”
两人走在路上,忽然听到有汉子吵闹道:“老哥哥,多年不见,猛一在街上见到,有些不太敢认!”
陈闲忽然顿住脚步!
“怎么了?”
福伯疑惑。
“老哥,大家族的公子,喜欢听戏、看戏,已经到了疯狂的模仿地步了?”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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