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东印的奥迪打头,钟庆民的座驾黑色普桑紧随其后,驶进了啤酒厂的大门。
迎面一排厂房上头,刷着几个大字:
安全生产,保证质量。
八个用红漆写成的大字,应该有了年头,如今变得斑斑驳驳。
两辆车在院子里停下,门口警卫室的保安,才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你们……你们还没登记!”
吕东印脸色阴沉,走到那名看起来最少也有70岁的老保安面前:
“你不认识我?
我是招商局的吕东印!!”
老保安歪着头,将耳朵朝他身前凑:
“啥,你说啥?”
不远处,普桑的车门打开,钟庆民带着张乐下车,站在原地笑眯眯的朝这边看。
吕东印怒气上涌。
胡丽萍你特么在搞什么鬼?
这保安就算没有八十,七十肯定是过了。
我还想着给钟庆民一个下马威,没想到,你却首先给了我一个惊喜!
大庭广众之下,他还得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老人家,我是吕东印!”
老保安终于听到了他喊的内容,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下。
“东印,真的是你啊,七舅姥爷眼神儿不太好,没能认出来,你多担待!”
吕东印深吸一口气,铁青着脸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老保安没瞧见。
他正咧开缺了三颗门牙的嘴,笑得很开心:
“东印啊,你可是咱家的大贵人,要不是有你和丽萍帮衬,我们哪能找到这么清闲自在的工作……”
吕东印脸色漆黑:
“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老保安笑得见牙不见眼:
“开心,怎么不开心,我坐在这里,每个月就能拿30块钱,还能不知足?
东印啊,听说厂子要卖给东瀛人,像我们这样的人,都能拿到一笔遣散费,是不是真的?”
吕东印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缠夹不清的老头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钟庆民走了过来,笑吟吟的提醒道:
“吕局长,您的七舅姥爷问,他能拿到一笔遣散费,是不是真的?”
吕东印咬着牙,呵斥了一句:
“上班时间,请回到你的岗位上,不要问一些乱七八糟的!”
那位七舅姥爷吓了一跳,昏花的老眼闪烁了几次,转身蹒跚的走了。
他年纪虽然大,却也明白,吕局长这种大人物,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钟庆民似笑非笑,看着老保安的背影:
“吕局长,看来我上次来啤酒厂实地调研,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我看的。
这里的工人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吕东印察觉到对方语气里杀气,立马道:
“钟SJ,请放心,发放遣散费的时候,我会严格把关,这种明显不符合条件,绝对不会让他们占到集体的便宜。”
钟庆民不置可否,回头对罗云浩吩咐道:
“去,告诉司机,待会儿离开的时候不要鸣笛,万一吓到门口的老人,咱们担待不起。”
吕东印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心里恨死了小姨子胡丽萍。
张乐冷眼旁观,只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更多的是悲哀。
很明显,啤酒厂从上到下,都在拼命想从集体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生怕自己少占了便宜。
这样的企业,能盈利才见了鬼。
正在这时,啤酒厂的管理层,也收到了消息,从办公楼里迎了出来。
为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富富态态的脸,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到一丝皱纹。
“姐夫~”
吕东印黑着的脸,更黑了几分:
“咳咳,胡厂长,公共场合请叫我的职务!”
很显然,中年女人就是啤酒厂的厂长胡丽萍。
跟她姐姐胡丽娟长相不太一样。
姐妹俩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个接近200斤的体型。
还有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冷光芒。
张乐饶有兴致的看着胡丽萍身后。
跟着她一起迎出来的管理层,呜呜泱泱一大片。
目测最少有百八十人。
原本还算宽敞的厂区院子,这些人一出现,立马显得拥挤了不少。
吕东印使了个眼色:
“丽萍厂长,这位是咱们岱山的带头人——钟庆民钟书记!”
胡丽萍瞬间秒懂了他的意思,脸上浮起一个热情的微笑:
“认识,钟SJ前几天,来厂里做过调研!”
钟庆民笑呵呵的,主动伸手跟她握了一下:
“丽萍厂长,我前些日子来,多蒙你招待啊!”
胡丽萍其实不想跟他客套。
厂子马上就要姓藤原了,我们也是跨国公司的高管,你姓钟还能把手伸过来不成?
姐夫吕东印却示意暂时虚与委蛇,胡丽萍也只好陪着笑脸。
“对不起钟书记,我没有带好啤酒厂的队伍……”
钟庆民笑呵呵打断了她的话:
“胡厂长,你这句对不起不应该跟我说,应该跟工人去说……”
胡丽萍脸色一僵。
这姓钟的,一上来就咄咄逼人,想干什么?
她很隐蔽的对吕东印,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后者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哈哈哈……
丽萍厂长,啤酒厂的问题积累的太久了,都让你一个女人承担,有些说不过去。
幸好,现在藤原会社愿意收购,咱们也能轻松不少。”
果然,钟庆民不再继续针对胡丽萍:
“藤原会社的代表呢,还没到吗?”
胡丽萍松了一口气,赶忙道:
“是的,钟书记。”
“这些东瀛人,总是这么高傲自大!”
钟庆民自言自语了一句,迈步朝办公楼走去。
“胡丽萍厂长……”
一片整齐的喊声,从侧面传来。
钟庆民停下脚步。
几十名身穿印着啤酒厂三字的工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拢在那里。
看到这些人,胡丽萍脸色立马变了。
“李爱国,你想聚众闹事啊,自己掂量一下后果。”
工人群的最前面,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大踏步走了出来:
“胡厂长,兄弟们都要吃不上饭了,你说的后果,还能有这个严重吗?”
胡丽萍咬牙切齿:
“李爱国,厂子要发展,总得有一些人做出牺牲,更何况工人下岗自谋出路,是县里定下来的,你现在这里闹,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李爱国大声道:
“胡厂长,那请你告诉我,做出牺牲的,为什么不能是你身后这群人?”
钟庆民脸色沉了下来:
“等一下,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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