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挥手将其他人隔绝在外,却没有收回自己的剑。
“许静渊,我承认,我从前的确是真心喜欢过你的。”
她将长剑紧紧的握着。
“哪怕我知道,你接近我是怀有别的目的的。”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不记得了,大概是发现了她姐姐悄悄了约谈了他吧。
“我曾经……也纠结过,我也挣扎过……许静渊,我曾经有过那么一刻,是想过义无反顾的去喜欢你的。”
她刚刚尝到了情爱的味道,或许都有过冲动。
此时此刻的许静渊却庆幸,她没有冲动。
她没有冲动,也就避免了他和她姐姐不死不休的局面。
在她心里,家族最大。
在他的心里,他的执念最大。
他们都做不到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所有,这是人之常情。
“……可惜的是,好像不论我怎么去选择……不管是从前的我也好,还是如今的我也好,我都做不到义无反顾。”
小姑娘的眼睛看向他,灵动好看的眼睛还是像从前一样清澈,偏偏又像是藏了什么一样,有些深沉。
深沉这个词出现在她身上,好像总觉得有些不和。
她本是天真明媚的小公主。
“许静渊,其实你不算出类拔萃,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小姑娘眼睛带了点泪光,星星点点的眼泪洒进那一双流光溢彩,清澈非常的眼睛里,就像是银河最璀璨的星星一样。
许静渊沉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大抵是因为,你对我太体贴了吧。”
西陵堇钦笑了笑,闪烁着泪光。
“你也知道,姐姐没有回来之前,我是不在神界的。那个时候,我和哥哥被姐姐送到了鲛人族,劳烦她们照顾,哥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总是不懂小女儿的心思,有的时候,会显得有些愚笨。”
许静渊有些愣。
西陵堇钦继续说道:“……而鲛人族照顾我们,也是因为她们有所求,因为这个有所求,所以才会照顾有加。”
许静渊从没想过,她原来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不谙世事。
她什么都知道。
“后来姐姐回来了,我总是黏人些,可是姐姐毕竟是一族首领,不能经常陪着我,我便刻意学得调皮捣蛋了些,想要这样多一些关注,姐姐一向是温柔的。”
西陵堇钦坦荡的看着他。
“可是你的体贴和姐姐的温柔不一样,进退有度,保持着分寸,会照顾我所有都的不足和缺陷,会容忍我胡闹,纵容我的任性,可是在某些时刻也会像一个长者一样,提点我。”
“你会给我讲故事,讲好多好多你觉得可以讲给我听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对人既体贴,却又疏离。总是容易让人对你断了念想,可是我是一个不懂事的人,总想着万一呢。”
许静渊僵愣在了原地。
他自认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的面对着所有人举动不一的言行,可是此时此刻,他难得的愣了下来。
从前从来没有过。
“或许对于你来说,你的执念,是你自己可以在神界不被人看轻,从而在神界可以站起来,那个时候的我的执念,大抵就是你可吧。那个时候的我就会在夜里想,反正我也不在意月灵神族圣女的位置,或许可以用这个地位来帮帮你呢。”
西陵堇钦眨了眨眼睛,那一滴晶莹的眼泪就顺着她好看又清澈的眼睛里,滑落到了她光洁细腻的脸上,被风一吹,就消失了。
“我总想着,一直这样缠着你,你总会对我上心的,毕竟烈女还怕缠郎呢。可是后来,我还是想错了,你最在意的,是你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我既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却也不是是你苦心经营里面重量最轻的那个,你靠近我,是为了刺探我姐姐。”
许静渊的手动了动,没伸出去。
“后来,我知道了很多很多有关于你的事情,因为自己对你这点情愫,那点情愫慢慢深入,直到如今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有的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世间那么多的人,我却偏偏对这样的你动了心呢?”
“后来我知道了,有的时候遇到了该动心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
“我游历人界的时候,看多了太多太多的爱恨嗔痴,人间八苦看了个遍,可是在面对着你的时候,我总是慌张的。”
许静渊安静的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早就已经僵硬了的笑。
“……我对你的第一次失望,或者说,愚蠢的期盼,是因为你向那个人说了,西战神在灵雪宫吧。”
西陵堇钦的手颤抖着,握上了自己胸口垂落的一缕头发,另一只手又用尽全力提起来那一柄长剑,横向切断了缕缕发丝。
“那个时候,我甚至想,哪怕你对我有过片刻的在意呢?也不会成为如今的这个局面,后来……”
“后来我觉得,我真是愚蠢,我怎么可能那么重要呢?重要到你可以放弃自己多年的筹谋和算计。”
没有了禁锢着的发丝,它们随着风飘落。
“许静渊,我没有后悔对你动过心,却懊悔自己年少不经世事。”
许静渊的笑都要撑不下去了。
“所以与其这样纠结着让我痛苦,不如在今日做个了断。”
西陵堇钦垂眸看着飘落的发丝,竟然有一些释然:“……你与我,道不同,不堪为谋,以此断念,望君珍重。”
西陵堇钦深吸了一口气,道:“司文神君,神生漫长岁月,我既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便不必介怀于心,我用断发祭奠我年少不懂事的爱恋。”
“既然司文神君从未对我动过心,那便从此之后再见,只做对立的那两方,愿你所行所为,能得善终吧。”
西陵堇钦握紧自己手里的长剑,挥袖将结界破开,转身的时候,她的衣袂飞扬。
许静渊眼睛里的那一刻落寞与碎得如同她的断发一样纷扬的心,她再也没有机会看见。
她甚至再也不能知道,她苦心纠缠的那个人,也曾经爱慕过她的年少天真,清澈纯粹。
许静渊又喝了一口苦酒。
凤珺带过来的酒有些烈,应该是封上有些年头了,竟然呛得许静渊咳嗽了几声,沁出了眼泪。
“……不是吧,你……你连这点酒都呛不住?”
凤珺看着他这个样子,似乎是有些震惊。
随后她看向许静渊眼角的眼泪,突然沉默下去,给自己无声倒了一杯酒。
“……倘若我也能够肆意妄为一些就好了。”
许静渊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抬眸看向从容喝酒的凤珺,微红的眼角笑得有些勉强。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怪难看的。”
凤珺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将自己倒下的酒喝干净,起身化了原形飞到了许静渊的墙头上,用自己原形的凤凰看着他。
“喂,我虽然也挺讨厌你的,但是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
凤凰很快就消失了,许静渊的眼神却深沉着。
也罢。
自己有了她的把柄,她也有了自己的把柄,扯平了。
许静渊垂眸,又闭上了眼睛。
世事无常啊,倘若他能够坦荡一些,能够像她一样肆意妄为一些,是不是可以有些余地?
可是她喜欢的,本就是这样被磨平了性情和棱角的自己,倘若自己能够肆意妄为一些,恐怕就再也没有了机会靠近她,更不会让她对自己动心吧?
果然,对于注定要动心的人,无论你如何逃避,如何压抑自己,都是注定无法躲过的。
他们之间的缘分,只能看造化了。
要认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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