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将白玄知推到了池中那座亭子里面,池水高涨,水里的锦鲤都浮在水面上慢慢的游着。
亭子周围全部被白纱幔围住,那白纱幔随着微风轻轻的飘着。白玄知的古琴已经被放在了亭子里。
陆随心走了过去,“身子可好些了?”
白玄知淡笑道:“如果没好一些,我也不可能出来。”
下雨后的空气里混着泥土的味道,偶尔一两只胖乎乎的小鸟落在了离池中亭子不远的枝头上,将那纤细的树枝上的雨水抖落,随后又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叫几声飞走了。
白玄知拨弄了一下琴弦,笑道:“许久未弹琴了,倒是有些生疏。”
陆随心有些担心白玄知的眼睛看不到曲谱,白玄知弹了几下,那音律是他们填的曲谱上的,“阿随,那曲谱我早就铭记在心了,所以你无须担心。”
“墨染,我想吃些糕点。”白玄知吩咐道:“你去给我拿一些过来吧。”
墨染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这句话只有白玄知跟陆随心清楚是什么意思。陆随心拿出玉笛,坐在白玄知旁边。
两个人都没有言语,但却一起开始了。悠扬的琴声夹杂着笛声婉转动听,从未出错过的白玄知中间却弹错了几个音,但很快又稳住了。
滴答,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琴声一起落下。玉笛声断了,陆随心扶着白玄知摇摇欲坠的身体,“我们先回去休息,剩下的我们下次再弹。”
白玄知这次却握紧了陆随心的手,他有些无力的扯了个笑:“阿随,我没事。我想弹完这首曲子,就当是我最后的夙愿了。”
陆随心叹了口气,满眼的心疼,哑着声音道:“好,我陪你。”
白玄知已经连拨琴的力气都没有,琴声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剩下那笛声完成了整首曲子。
白玄知整个人往前倒去,陆随心连忙扶住了白玄知,让白玄知躺在自己的怀里,这样能够舒服些。
白玄知嘴角的血怎么都止不住的往外冒,他眼里噙着泪,勾着嘴角开口道:“阿随,我快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陆随心柔声安慰着:“不会的,你别胡说。”
白玄知虚弱的摇着头:“你不要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阿随...”
白玄知咳嗽了几声,那口中的血飞溅了出去,弄脏了白玄知最爱的古琴,“有些话,我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机会了。”
白玄知忽然抬头,他睁大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陆随心的样子,但却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泪水顺着眼角连成了线,“阿随,谢谢你这段时间带我做的这些事情...自从我从马背上摔下来后,所有人都将我捧着,就好似我没有了自己的灵魂一般,他们生怕我碎了。但是阿随你不一样...”
白玄知的声音染上了颤音:“你带着我骑马,带着我爬到屋顶上喝酒赏月,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是一个正常的人。阿随,谢谢你。”
“你无需谢我。”陆随心渐渐的红了眼:“你是我在扬州城唯一的朋友,我定当对你好。”
“阿随。”白玄知的声音里满是眷恋和不舍,他的手渐渐地抚上了陆随心的脸颊,“我想要记住你的模样,可是我看不见,我只能通过手指描绘出来。阿随,我心悦你...你可以...不要拒绝我吗...?”
陆随心紧握着白玄知的手,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疼着,对于生命的流逝,他无能为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些,“我何德何能让扬州城最有才华的公子喜欢上。玄知,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的真名叫陆随心,对不起对不起...”
“你哭了吗?”一滴有温度的雨水滴落在白玄知的脸颊上,混着白玄知自己的泪水一起流入鬓发里,“你别哭,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白玄知伸手轻轻擦拭掉了陆随心眼角的泪水,他的指腹是那样的温暖又小心翼翼,生怕会弄疼了陆随心一般。
“陆随心。”白玄知低声呼喊了一声,随后笑道:“阿随,你的名字真好听。阿随,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机会,让我把藏在心中的这份感情能够在我死之前说出来...”
白玄知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了,他好想再看看陆随心,但是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睁不开眼睛。
“玄知!”陆随心呆愣了一下,随后慌张的喊着怀里的人,“白玄知,你快醒醒!”
“公子,厨房里只有蜜粉糕了。”墨染端着刚出炉的糕点走了过来。
墨染打开白纱幔,顿时被眼前看到的惊得傻了眼,那蜜粉糕直接从手上掉落,碎了一地的渣,“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墨染踉跄着跑了过去,他摇了几下白玄知,见白玄知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这就去找大夫!”说完,墨染从地上趴了起来,由于腿太软,重复了好几下才站起身来。
“别去了。”陆随心的声音无比的平静,“玄知他走了。”
“不可能!”墨染嘶吼道:“公子怎么可能会走了呢!他今日明明身体都好多了,还嚷着要出来弹琴,怎么可能就走了!你骗我的对不对,路随你肯定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陆随心看了一眼怀里面容恬静的白玄知,说:“你不信的话,可以来探一下白玄知的鼻息。”
“呜呜”声在亭子内传开,墨染哭的不能自已。
白玄知素来不太喜欢人多,所以他的葬礼并不隆重,也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当初陆随心送给他的那盏花灯连同曲谱都放入了白玄知的棺木中。
乾坤挪移心法的下阕陆随心已经全部找到了,陆随心并未去打扰白夫人和白老爷,而是去找了白玄安,告知自己要离开的事。
白玄安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哥很喜欢你。”
“我还会回来看他的。”陆随心说。
白玄安:“路公子,路上注意安全。”
陆随心点头道:“嗯,我会的。”
陆随心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去跟俞少卿他们说一声,等到俞少卿去陆随心的卧房找陆随心的时候,却发现房内什么痕迹都没了。
俞少卿赶紧去找了墨染,焦急道:“路随呢?”
墨染眼睛还是肿的,吸了吸鼻子,说:“路公子今早跟二公子说自己要走了。”
“路随走了?”俞少卿不敢相信陆随心走的时候竟然没跟他说一声,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自己就走了?是真的觉得他不重要了吗?
俞少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楚羡现如今已经恢复好了,他见俞少卿回来了,上前说道:“师兄,白公子的丧事也办完了,我们也该是时候启程回傲雪山庄了。”
俞少卿已经全然忘了之前答应过楚羡,等他身体养好了便回傲雪山庄去。俞少卿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好,我们也走吧。”
俞少卿带着楚羡出了白府,往傲雪山庄赶。
“少卿!”
俞少卿跟楚羡坐在街头的馄饨摊子上,正等着馄饨,就听见有人叫他。
“爹!”俞少卿看清楚那叫他的人,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俞岩鸿,“你怎么在这儿?”
俞岩鸿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走过来坐在板凳上,满脸的担忧:“少卿,你跟阿羡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俞少卿让人多加了一碗馄饨,问道:“怎么了?”
俞岩鸿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之所以来扬州城,是知道一直跟在你们身边的那人,其实是鬼影宗宗主,陆随心。”
楚羡听了,看了一眼俞岩鸿。俞岩鸿居然知道路随是鬼影宗宗主。
“陆随心?”俞少卿眼底冒出一丝疑惑,“这段时日我身边从未出现过叫陆随心的,爹,你是不是记错了?”
“错不了!”俞岩鸿急道:“路随就是陆随心。”
“这怎么可能!”俞少卿眉毛几乎要拧到了一处,“不可能的爹,你肯定是认错了,路随他怎么可能就是鬼影宗宗主陆随心。”
“你若不信,便跟我来。”俞岩鸿起身,找了一家附近的客栈开了一间房,俞少卿跟楚羡跟在后面一起进去了。
俞岩鸿将门窗都紧紧关上,随后脱下了上衣,那胸口处断魂掌的印子还历历在目,俞岩鸿将那七星索命针放在了桌子上,说:“这些都是陆随心弄伤的。你们年纪还小或许不清楚,但我却是知道那魔头的眼尾有一处红色的胎记,我定是不会认错人的。”
“爹,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俞少卿心里打了个颤,他始终无法将路随跟那大魔头联系起来。或者说他潜意识里一直在拒绝,在抗拒这件事实。
俞岩鸿见俞少卿还是不相信,于是开口道:“当初我知道在你们身边的路随就是鬼影宗宗主陆随心,我有心要去白府提醒你们,却被陆随心发现。我便立刻从白府逃了出来,没想到陆随心一路追着我不放,对我下了狠手,他虽未要我的性命,但却对我百般折磨。他对我用了断魂掌,见我没有死,又对我用了七星索命针,我一直躲在扬州城里,就是为了有机会跟你们相遇,再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俞少卿紧握着的拳头都在抖,他在失控的边缘来回拉扯着。
楚羡见俞少卿满脸的挣扎,嗫着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路随是鬼影宗宗主。”
听到这话,俞少卿立刻抬头看向了楚羡。楚羡缩了缩脖子,接着道:“师兄,当初你跟陆随心出去的那一晚,陆随心回来后在柴房里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司殿。”
司殿是鬼影宗的左护法,俞少卿再清楚不过。俞少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接着说下去。”
楚羡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说道:“我实在是害怕,所以并未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我猜想陆随心将那贼人踢向我也是为了灭口,但我却活了下来。”
“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俞少卿的表情非常的严肃,是楚羡从未见过的严肃,眉眼深深的,更透出两份冷厉。
楚羡有些被俞少卿阴沉的脸色吓到,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才讷讷道:“我当时想跟师兄说来着,但是陆随心说如果我要说出去,他就杀了我。师兄,我根本不会武功如果他真的要对我做什么,我也完全无法抵抗,所以我才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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