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一股兵锋力透纸背,写得再清楚不过,只见上头以小楷墨笔:因事关社稷,今着先生速速查清始皇墓及曹操墓葬之所在地,当以三月为限,逾期不至斩立决!
落款人是:靖王爷。再有一方玺印,及爹的指膜。印红而鲜艳,宛如一把血刀,高高悬在了颜家的头顶。只须刀落,一地溅红。
赵疏桐只一落眼便是脸色苍白,都吓得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爹神色凄惶,望了妻儿,叹息不已,“本来这事儿我是不能说的,可是如今,实在没有办法了。”娘甚感惶然,道:“五哥……”爹这会除了哀叹,也实在没有办法,说:“你不用担心,想来会有办法的,这不玉儿不正好拜了墓神为师傅吗?”
娘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很是自怨自哎,就好像出了这么大的事,全是她一个人的错一样。
赵疏桐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声音都有些发颤:“爹,这……这怎么会这样呢?”
爹神色沮丧,长叹一声:“这叫我怎么说呢?唉,说来可是一言难尽啊!”他走到壁上油灯旁边,取了旁边香油添了上去,灯火倏然一亮,映得他的脸一片诡异之色。随后,他转过身来,望了赵疏桐一眼,便将事情因由娓娓道来。
原来颜家的祖上,是以看风水出身的。看风水这个行业,无论哪朝哪代,都是吃香喝辣得让人眼羡的行当。
当然,这看风水,不但是耍嘴皮的活儿,还得有上有经纶下有帷幄的本领,所以这事儿并不是人人都会看的。不过话说回来,看风水虽然前程大好,但无论多好的事情,总有其不好的一面。
因为看风水你固然能从中得到无尽的好处,但有时候却也得担当风险,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猝死的危险。猝死的意思,就是突然死了。假若有朝一日,哪位权威人物请你去看风水,说是他老爹老妈死了,得要寻处上等的风水宝地作为墓葬地,既然是墓葬地,自然也就是埋他老爹老妈的地方。
这些孝子孝孙们为了老爹老妈能够安心的在地下保佑他们,自然得防止别人来盗墓而破坏他家的风水,所以对这些墓葬地都是保密不可外传的。也就是说,这墓葬地是绝不可以有知情人的,有了知情人就得灭口。
而这风水宝地既然是风水师看出来的,当然也就是所谓的知情人。所以这个时候,看风水的和造墓的设计者,他们都身陷其中的成了可怜的知情人,而他们浑然不觉,自己的半只脚早已经踏入鬼门关了。
据爹的意思说,颜家的祖上曾经有两个杰出的前辈,就是猝死在这点石成金的死劫里。传到爹这一代时,他是单传,得天独厚,青出于蓝,看风水的本事十分了得。说是经过他法眼看了的风水宝地,其所在地的后人很快走狗屎运般的都有大富大贵。
这种事以讹传讹,以神传神,很快使得爹的名声跟怕壮的肥猪似的,树大得招起风来。
爹想着祖上那两桩血的教训,自知在死劫没有找上自己之前,越早收手就越有得老善终的幸福可言。
就这样,少年成名的爹在若干年后终于金盆洗手的退出江湖,而且还搬了一次所居地,用祖上和自己积聚的财富,装模作样的又开了个卖鞋的铺子作为幌子,毫无忧虑过的着富足的隐居生活。
只以为自己这骄傲的一生,从此交付于闲人野鹤。哪知数年后,数月前,某一日,突然有三个人不请自来的找到了他。这三个人,一个是主子打扮,身着光鲜,形貌威严,此人便是靖王爷。另两个是靖王爷的护卫,都是那种险些精炼的人物。
爹看到这三个人,自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但也只得好生招待,寻思着水来土掩。果然,靖王爷一亮出身份,爹脸色大变,冷汗已湿了背脊。
能令靖王爷亲自登门的事情,不是塌天,就是陷地,这傻子都想得出来。靖王爷道:“传说中,世间财富敌国,莫过于秦始皇的墓葬。至于曹操墓尚不知虚实,只能一睹自知。”
他的话十分简洁,但爹只装着不懂,默不作声垂耳倾听。靖王爷又说:“据说颜先生精擅于风水之术,故此特登门拜访!”
寥寥数语使得爹再也无法掩藏,诚惶诚恐间,已略略知道靖王爷此番前来的意图了。靖王爷最后声色俱厉,说:“限你三个月内,勘探出两处墓葬所在,并设法入内,否则以误国罪论处!”
“误国”两字,大有玄机,爹如何听不出来?可权大如天,爹只是一介贫民,又如何违拗得过这一手遮天的靖王爷?
爹顾及着全家老小的安危,别无选择,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下来。
于是,爹一咬牙就立了军令状。他当时想:“凭以我这断识风水的本事,再加上我的力量,或许能够找得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这样说不定还能救得一家老小的性命。”否则他要是当面违了靖王爷的旨意,毋庸置疑,立马就是一个死。
哪知事情逆料,虽然盗墓的都知道秦始皇陵传说是在骊山,但爹却费劲心机,却始终无法找到入陵墓口,更别说想要进去了。
至于曹操墓,爹更是寻遍天下风水宝地,但却仍是虚虚实实,无法找到其真正的墓址所在地。
不过说来,想那秦始皇和曹操,一为盖世始帝,一为绝世奸雄,他们的墓葬又岂能被世人所寻所破?
爹自到这时始知不自量力,但要后悔已无可能,可要寻找到墓葬,那简直势比登天。
一晃,日月如梭,转眼就过了三月。靖王爷如约重来,依旧是那份光鲜夺人。那两个精炼似的人物分立左右,形成了燕尾剪似的夹角之势。
爹虽知难逃一死,但还是百般恳求,靖王爷才又答允许以三月之期。若三月没能完成任务,那便是再无后期的死决。
三月算起来,便是九十来天,但也不过弹指一忽间。
爹心急如焚,正走投无路之时,蓦然想到了传说中的墓神。
墓神能盗尽世间所有的墓,什么秦皇汉武,就是躲到十八层地狱,他老人家定然也能挖得出来。爹连连直拍脑袋,悔责不已:“该死的,我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呢?””
可是转而一想:“这墓神据说二十年前就已不知所踪,这又到哪里去寻找他?就是他还活不活在世上尚未可知呢!”
一瞬间,爹从喜悦的希望高峰又重新跌入懊恼失望的深渊。但如今骑虎难下,活马也没得医了,哪怕死马也只好试试。结果,又两月,爹使尽浑身解数,四处探询,仍是无功而返。
眼看三月期限又至,也就是说全家人的死限全押在这剩下的三十天里了。爹忧心如焚,可又实在无计可施。他顶着沉重的压力,丝毫也不敢在家人面前透露半点讯息。一切摧心的折磨,全由他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
爹说到这里,铁打的男子,也忍不住泪光闪烁,无法自己。
这就好比,一个人明知他的亲人都得了死症而不自知,但他却又不得已的隐瞒着,还要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生命一天天的消逝,他却无能为力。
这时他内心上所承受的折磨是如何的撕心裂肺,自是可想而知。娘感叹爹的用心良苦,早已忍不住哭出声来。
赵疏桐却半信半疑,爹说祖上是风水师,可我小时候怎么从没听说,倒是他做的明明说盗墓,却又为何不说?
爹哀痛不已,用手抹了一把眼睛,说:“眼看期限一天一天的到来,我仿佛听到死神的脚步一般,你们……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我也是有苦不能说啊!直到前几天,我以前的老朋友钱知府突然派人来找我,说是他找到了我失踪的女儿,我当时又惊又喜,真恨不得去看看是不是我女儿回来了。可这时我心中又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捶打,痛苦的道:“我真害怕我的好女儿要是回来了,那不就是白白回来送死吗?我想来想去,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后来我突然想,既然我女儿离开家里四年,钱知府说是去学盗墓了。既然是入了那一行,说不得她会知关于道墓神的蛛丝马迹。于是,权衡再三,我只好违心的决定去接你回来,没想到我去的时候,又恰好碰到钱知府手下的一个捕头为了你在和钱知府吵嘴,结果他们无意间说到了墓神,这让我大喜若狂,心想若是此生有幸能找到墓神他老人家,那么我们全家人就有希望了。”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随着他的情绪一起一落,甚为波动。
赵疏桐听爹说到艾笑果然因为自己而和钱知府吵了起来,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后来几天,他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呢?
爹接着说道:“可笑的是,我满以为这下总算找到了墓神,哪知他们又说墓神被人刺死了。我这下可是急了,但也无可奈何。钱知府知道我来了,就把那捕快赶了出去,然后和我商谈关于你的事。他这人我是了解的,是个大贪人,我知道他是要借玉儿这事来勒索我,但是我的女儿,丢多少钱我也是愿意的。”
赵疏桐似乎有些信了,感动得无以复加,再也忍不住扑入爹的怀里,除了哭,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爹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心中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娘抬起头来望着爹,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她轻轻的走了过来,含着眼泪痛心的说道:“五哥,五哥……”
三人抱在一起,哀哀而泣。
窗外的夜,是如此的漆黑。夜风中,传来几声夜枭的鸣叫,在静夜里,显得是那么的可怖。
灯光在一晃一晃的闪烁,直到天亮的时候,它就如同爹的希望一样,还没有灭。
因为赵疏桐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还是充满了欲求的希望。可是,赵疏桐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那一晚,墓神到底有没有跟自己说过关于秦始皇和曹操的墓葬,但有一句是可以肯定的。
墓神当时笑话她盗墓时,说道:“我要发大财那可是太简单了,传说中两座大墓,我随便掘一座,足以富可敌国了!只是这二十年来,我也算是想通了,纵然拥有天下间所有的财富,但心无悲怀天下,亦是钱奴而已,非人所不耻,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但他说的这两座大墓,到底是不是指秦始皇墓和曹操墓,赵疏桐就不知道了。
这些天下来,经过一连串事情变跌,赵疏桐的思想在诸多错综复杂的情绪里完全揉乱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爹的话。
因为这时候的她,就如同爹当初一样,承担的是一家人生存的希望。倘若她象先前那般在毫不知情下斩钉截铁的坚持说不知道,虽然我其实也是真的不知道,但这时再说出来无疑就是毫不留情的判了一家老小的死刑。
这实在太恐怖,太可怕,她连想都不敢想,更没有了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所以第二天,爹再问赵疏桐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之前的说法。哪怕只是十来天的时间,她也不忍让爹彻底的绝望。
所以她回答的话也就模棱两可起来:“我昨晚想了一夜,好像觉得师傅墓神跟我说过关于秦始皇和曹操墓葬的事……”
爹顿时眼光一亮,紧紧的盯着我问道:“那他……他怎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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