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出身卑微,四方为家,流浪天下。”
“若非得相国赏识,此生绝无今日。”
“相国待我不薄,赐我锦衣玉食,美人歌姬。”
“但我今日前来面见大王,特意挑选了最差的褐衣。此衣,布料粗糙,唯有最穷的国民才会穿这般粗糙的布料。”
“面见大王时,宫女,宦官,满庭贵人,看我如笑话。”
“唯独大王,神色平静,看我与看诸公并无区别。”
“大王之胸襟,可容天下。”
“大王之气魄,无人可比。”
胥说到最后,语气激动,言辞激烈。
他向着王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双眼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泪水。
他今年已过三十,自十二岁离开部落,在昊国流浪二十多年。
当过街头混混,做过小偷小摸,也曾经商致富,结交达官显贵。然而过往的数十年,能对他正眼相待的贵人,屈指可数。
凡得知他是野人,达官显贵无不嫌弃鄙夷。
王,一国之君,天下至尊至贵,对待他这个野人却没有任何鄙夷,不屑。
这让胥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
又让他如何不感动,不感激。
胥深吸了口气,嗤笑道:“世人庸俗,常以衣冠、籍贯、样貌,身份取人。”
“何等可笑。”
徐萨感知到胥内心的情绪,铁青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此人虽是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小人,但赞扬大王的都是实话。
真心实意。
嗯,你既然夸赞大王,我们也不是不能当朋友。
姜越也恍然大悟。
他摇头道:“我道你为何舍弃华服,穿如此粗鄙之衣裳,竟是故意为之。”
“不过,你若以为大王如俗人那般以貌取人,却是小看了大王。”
“大王爱民如子,胸怀天下,胸襟岂是俗人可比。”
胥笑道:“相国此言差矣。”
“王夺天下之利以奉己身,王非爱民如子,是视天下人如一。”
“天下皆犬马。”
“无外乎是家养的犬马,还是散养的犬马。”
“家养的犬马为爪牙,可制衡散养的犬马。”
姜越听得脸色发绿,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自己等人,赶忙呵斥道:“放肆,大王也是你能评价。”
徐萨刚刚好转的脸色不仅铁青,还多了几分黑色,比锅底还黑。
他冰冷地看着胥,面无表情。
很冷。
比南极的寒风还要冷。
果然是奸佞小人,大王糊涂......
呸,大王从不糊涂。
只是这小人巧舌如簧,也不知如何蒙蔽.......
呸呸呸,大王智慧无量,岂会受到这种奸佞小人的蒙蔽......
徐萨越想越感觉不对,脑子有点晕乎乎,反应不过来了。
大王不可能是错的。
那么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胥则笑了笑,自信且平静道:“相国可还记得我问大王的三个问题。”
“不记得。”,姜越气哼哼地转过头,甩袍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身后,很不爽地回应道。
这话,他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那个问题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大王的回答,更是堪称,堪称,极品!
怎么可以如此贬低自己呐。
万一这事传出去,还不知别人会如何想。
胥笑着,解释道:“属下的第一个问题,是想了解大王是什么样的人。”
“大王的回答,让属下发现,大王远比属下想得更真诚,也更坦然。”
“大王重现实,不在乎虚名。坦然,而不惧非议。”
“属下的第二个问题,是要了解大王如何看待民与官,又是如何看待我昊国周遭的城邦部落。”
“官,君王之爪牙,牧民之利器,敛财之工具。”
“民,君王之根基,国家之根本,财富之源泉。”
“大王所求,乃是周遭城邦部落的民、奴隶,而非其权贵。”
听到这里,徐萨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人有点本事。
几个问题各有玄妙,并不是愚蠢鲁莽之徒。
这句话说得,更是颇有意思。
官与民。
大王更看重民,而非官。
胥继续解释道:“第三个问题,则是试探大王的想法。”
“大王欲君临天下,让万族臣服。”
“此次自是想要征服我昊国周遭城邦。”
“梦域将去,威胁迫近。若是我昊国不能在几年内拿下周遭城邦,未来还有没有机会这样做就未可知了。”
“属下不过是顺势而为,应了大王的想法。”
“即便没有属下,大王也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听到这里,徐萨,姜越,微微颔首。
好像确实有些道理啊。
姜越虽是认可了胥的胆大包天,但想到他对张良的许诺,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虽是如此,你如何敢拿全族作保,只需两百甲士便可在一年内让万邦来朝。”
“你可知此事何等艰难?”
说着,姜越就不由叹了口气。
胥可是他亲自举荐的人。
若是这件事搞砸了,他也是第一负责人。
姜越倒不是担心自身的安全。
他跟随张良数十年,早在昊国尚未建国之时就已经是昊国的核心。数十年的情谊,绝不是一两次的失误可比。
可他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一次失误。
人生已至暮年,姜越自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不希望在死前让张良失望。
哪怕只有一次。
也不行!
胥闻言,反倒是大笑起来,豪爽道:“哈哈哈,若是容易,大王又何必交给属下。”
“容易的事情,谁都能做。”
“而此事,我虽不敢说唯有属下一人能做到,但寻常人怕是完不成这个任务。”
见胥如此自信,姜越也不由松了口气,好奇问道。
“哦,你当真有把握?”
胥自信道:“虽不敢说十成,但八成把握还是有的。”
姜越微微颔首,唇角上扬,多了几分欣慰。
此事若是能成,他可是有举荐之功。能在人生的这个阶段为昊国立下如此功劳,姜越已是知足。
“可否细说。”,姜越问道。
“哈哈哈,还请相国恕罪,此事不便直言。”
“也罢,你与我相交六年,我也知晓你的为人。此事我会全力助你,只望你莫要辜负了大王的信任。”
“属下纵万死,不敢辜负大王。”
胥神情肃穆,没有了之前的玩笑与随意,躬身向姜越拜倒,肃穆回应。
这是男人的承诺。
也是对知己的承诺。
与张良的交流,以及这件事的结果之顺利,远超胥来此之前的预料。
张良对他的信任,以及慷慨,更是出乎胥的想象。
在他眼中,天下知我者,唯有大王尔。
得此知己,纵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
徐萨全程没有说话,但感受到胥的真诚,内心倒是收起了对他的鄙夷与不屑,多了几分期待。
他想要看看,这出身粗鄙的野人,到底有什么能力。
当然,他更想知道,王究竟看中了胥的什么地方。
仅凭三言两语,便能委以重任!
听到胥这番话,直播间的观众也对他有了改观。
【这家伙好像真不简单,但是又说不上来。】
【洞察力呀!而且这家伙是个人精。你没听他之前说的那些,他是摸透了良的想法,然后顺势而为。这份能力,绝对是个奸臣。】
【我对他是不是奸臣没兴趣,我就好奇他哪来的自信,两百人让万邦来朝,可能吗?】
【以前感觉不太可能,现在真不好说了。】
【等等看吧,会有结果的。】
是的,会有结果的。
半个月后,胥带着队伍出发了。
为了让胥更好地完成任务,姜越还给他提供了特别的帮助。
两百甲士,其中一百人是飞天白虎骑兵,这是昊国最强大的机动部队之一。
不过即便如此,姜越依旧有些忧虑。
胥,究竟能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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