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李辞浅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她的眼神中泛着堰不住的泪水,她缓缓坐在床沿,将双手温柔地覆盖在德白洺冰冷的手背上,声音颤抖却充满了坚定,
“您一定要挺住啊,寂尘他,已经在往回赶了。”
她的手指紧紧地缠绕着他的,仿佛想将自己的一点温暖传递给他。
“是吗?”德白洺的反应迟滞,他的眼神迷离,好似穿越了厚重的迷雾,却又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稍微清晰,“那就好,那就好。”
他努力地转过头,虚弱地望向一旁正低头蹙眉的德寂然,脸上写满了愧疚,“寂然,这辈子,为父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啊。”
他微微抬起手,尽管颤抖,依旧想要触摸儿子的脸,“为了让你当上大将军,让你吃尽了苦头。”
德寂然快速地握住父亲的手,将其轻轻地放回被中,眼里汇聚着泪水,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坚强,“爹,别说了。”
他不让泪水落下,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孩儿从未怨恨过您。”
他微微低下头,避免让眼泪落在父亲的被褥上,怕冷的露滴会让父亲觉得不舒服。
“以后,这大律,就要由你一个人来扛了。”德白洺的话掷地有声,他握住德寂然的手背,力度之大几乎让人感到手骨挤压的痛苦,“大将军之路,就由你一个人来走了。”
他的眼睛紧紧地锁定着德寂然的双眼,目光中透露出无尽的期待与厚望。
德白洺拍了拍德寂然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端王德凌济,是忠臣,遇事不决,可以咨询她,她,值得托付。”
他的声音因无尽的抗争与奔波,而显得有些沙哑。
德寂然的眼角滚动着泪珠,“孩儿明白。”他勉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哽咽,“父亲大人,您就放心吧。”
他紧紧握住床边的布,以此来稳定自己颤抖的情绪。
“还有御三藩和辅政王,”
德白洺调整了一下坐姿,尽管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似乎耗费他巨大的努力,他仍不徐不急的继续吩咐道,“这些都是爹亲自册封的,值得信赖,你要和他们,多多搞好关系,知道么?”
德寂然重重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孩儿,遵命。”他低下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责任压在肩上,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德白洺微笑着,目光则显得越加迷离,“爹不在了,他们的谏言,不可忽视。”
德白洺的目光充满柔情,缓缓转向床边的女子,声音虽然微弱却坚定无比,“辞浅,洛梦和洛夏,虽然不是寂尘所生,但同样是你的孙子啊。”
他轻轻咳嗽,努力使自己的话语清晰,“以后,希望你能亲自指导他们,让他们成为有用的人。”
李辞浅的手紧紧抓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夫君,你尽可以放心。”
她声音颤抖,但眼神中的决心如磐石般坚定,“臣妾,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德白洺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温和,“既然这样,孤的在天之灵,也就无牵无挂了。”
他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虚弱,“人这一生,难免有生离死别,这都是天命,谁也逃不过的,终有一死。”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背,声音带着淡淡的哽咽,“你们不必为我的去世,而忧伤不已。”
李辞浅眼眶泛泪,她用力握住老人的手,口中却无言以对。
德白洺抬起另一只苍老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寂尘,怕是见不到了。孤终将上天,但我的心,永远与你们同在。”
他轻声叹息,伸出颤抖的手,去拭她面颊的泪水,“看在孤的份上,你们要好好的...活下去。”
李辞浅低下头,她的声音几乎是嘶哑的,“夫君,你的恩情,我们铭记于心。”
德寂然则站在床尾,手臂紧紧抱住自己,眼泪不住地滑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但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情感。
德白洺露出一个满足而宽慰的微笑,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儿子身上,“寂然啊,为父的道路,现在全靠你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仍旧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为父的梦想,孤相信,你能完成。”
德寂然缓缓走近,屏住呼吸,伸手轻轻握住父亲的手,试图借给他一些力量,“父亲,孩儿会铭记您的教诲,继续前行。”
德白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的手在儿子手上轻轻拍了三下,“记住,无论前方道路多么艰难险阻,永远别忘了初心。”
他看向天花板,缓缓吟诵辞世诗:
“
六十如云耳,登临君上位。
晨起如花落,暮临如朝生。
想吾此一氏,国主三十六。
若问何未竟,人心未归一。
”
随后,四代将军德白洺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走完了他这六十年。
李辞浅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擦拭住脸颊上的泪痕。“夫君...” 她用力抑制着内心的悲痛,语调低沉且充满哽咽。
德寂然握紧了衣襟,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父亲这边走来。
他抱拳一辞,然后缓缓跪至地上,肃穆而庄重的献上了三个深深的拜礼。
场面沉寂,但这三拜却彷佛重千斤,彰显着他无尽的孝心与尊敬。起身后的他,眼含泪光,用手背悄悄抹去脸颊上的潮湿。
随后,他转身对着身旁的南醅,声音稳定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命全体幕臣,到议事堂。”
他的声音渐渐提高,“大御所升天了,孤要为他守灵。”
南醅站在一旁,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此时听闻命令,她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她深深低头,表示服从:“遵命。”
她那如冬日里绽放的梅花般的清纯面庞上,显露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哀。作为德寂然多年身边的见证者,南醅早已从一个懵懂女童,成长为一个静水深流的贴身侍女。
议事堂内,全体幕臣静静地跪着,大御所升天,无异于太上皇驾崩。德凌济拄着龙头杖,带头虔诚的跪着,如以此来,她这个执权,已经送走了四位幕府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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