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瑶戴着帏帽,裹了三件披风直至看不出身形,站在对街的酒肆二楼栏杆处看着玲珑上了马车。
今日霍夫人本叮嘱过她不要露面,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来看看迎娶的队伍到底是什么阵仗。
来人不过几十护卫,为首的是个将领模样的年轻男子,没有仪仗,就连车驾也瞧不出丁点婚车的样子。
霍玉瑶冷哼一声,又暗自庆幸找了人替自己嫁过去。
依这样看来,南枭王果然没把她这个将亡之国的县主当成一回事,若真嫁了过去,也是空担个正妃之名,蹉跎半生。
贱民出身的王爷,又怎会识得明珠的价值?
玲珑脸上覆着轻纱坐在车中,听着外面一声号令,身下的车轮开始辘辘滚动。
才在凤阳寻得了一处庇身之所,在那间小院受了巧月一家几日温情,她便又踏上了未知的流离之路,心中有些怆然。
身边的丫鬟生得又瘦又小,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眨巴眨巴,鼓起勇气俏生生的同玲珑搭话。
“县主,车动了!”
这丫鬟是霍夫人刚买回来不久的,毕竟玲珑是以一城县主之尊出的嫁,若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也是说不过去。
又不能送个府上知晓内情的与玲珑同去,怕丫鬟说漏了实情,就从外面临时买了个岁数小的给了玲珑。
玲珑见她长得讨喜,也知道这姑娘将是未来漫长岁月中唯一与她相伴的同国人,应了她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答道:“玉烟,那日嬷嬷把我买回来,说我以后就叫玉烟了。”
这姑娘与玲珑这种带着户籍为婢的不同,是可以随意买卖的贱籍。
贱籍世代相传,不能与普通人通婚,只能为奴为婢,在阶级分明的雍国,贱籍女子尤其悲惨。
玲珑看她眼神纯澈,也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又要与自己一道远赴他国,可能会因此而一同死在那凶残无道的南枭王手中,心下不忍。
“你本名为何?你我已背井离乡,若连姓名都不能得以保全,岂非死后魂亦难归故土?”
小丫鬟呸呸两声:“哎呀县主,今日是您出嫁的喜日呢,我娘说不能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
“我叫鹊儿,我娘说我能走了就满院子撒欢儿,像只活蹦乱跳的小鹊儿。”
玲珑闻言笑了笑:“好,日后我便唤你鹊儿。”
鹊儿叫回了本名,开心坏了,见玲珑慈善,叽叽喳喳的与她说开了话。
看来外界传言说县主刁蛮脾气大,也仅是传言罢了。
这是玲珑第一次出边塞,一路风土倒是与雍国无异,但人情却相悖。
那年雍王心血来潮,携了魏后与公子凌同下江南,她曾暗暗观察过,雍国子民对王室与官员极是惧怕。
不过这也正常,在雍王多年暴政之下,民众苦不堪言,雍王又荒淫好色,一路掳掠糟蹋了不少民女,稍有反抗便会全家获罪处死,凡是圣驾所过之处,人人面若死灰。
而夏兆国的百姓这些年似是过得不错,见着他们这一行人做的是军中打扮,不仅走到哪都有老乡送水送肉,便是路遇之人也会恭恭敬敬鞠个礼让了路。
一路北上,这些护卫训练有素,不曾与两个女子多说过什么,但对待玲珑的礼数却还算周全。
停车休整时和为首的将领交谈后得知,他名为郭昂,是南枭王手下的一名侍卫长。
郭昂待她们二人虽然不错,然在行进速度上并未曾多加照顾。
马车上颠簸,纵使玲珑从前多有训练过骑射功夫,也整日被颠得头晕目眩,双股生疼。
鹊儿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小丫头更是不济,捧着个郭昂给的木桶吐得昏天暗地。
路过一处湖泊时休息了个把时辰,郭昂看着两人惨白的脸色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
“县主,王爷给属下划定了归期,您得多担待些,误了日子,属下和弟兄们就该吃军棍了。”
玲珑自然未曾抱怨什么,郭昂这样说是全了她两分脸面,若是南枭王当真看重她这位王妃,又怎会想不到女子难耐舟车劳顿之苦?
就这样快马加鞭的赶了十几日路程,车队风尘仆仆的抵达了南枭王的封地,定安。
定安封地很大,从进了定安地界之后,哨卡便不再问询一路放行。
过了不知多少个田庄,车子再停下时,鹊儿耐不住好奇掀开车帘偷看了一眼。
玲珑顺着她掀起的车帘缝隙中看去,只见着一面巍峨的城墙在灼灼烈日中耸立着。
“王妃车驾到!”
鹊儿回头傻傻的看向玲珑问道:“县主,车怎么不走了呀?这才到城门口呢。”
玲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排场闹得一头雾水,外面喊了这一嗓子之后就没了声响,莫非是夏兆国有什么与她们不同的接亲风俗么?
邱瑾瑜坐在城门内把头第一家的面摊上呼噜呼噜吃着面,身边眉清目秀的少年递了个帕子给他。
“王爷,王妃的车驾到了,您擦擦嘴出去迎迎吧。”
邱瑾瑜自面碗中抬起头,皱了皱眉头。
听说这位凤阳来的县主生得花颜月貌,城门口挤满了看新王妃的百姓。
见邱瑾慢悠悠的站起身,有年轻的小伙子在人群中起了声哄。
邱瑾瑜挑了眉横了声源方向一眼,呵了句“放肆”又收回了视线,人群中竟传出些憨笑声。
后他又在墙根下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清了清嗓子,才转身走到城门口,与玲珑的车驾直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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