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中人都因大雨被阻在了临州,到了午膳时分也只得被迫坐在一间膳厅中。
听说定安知府严靖此次是受了陛下亲召入京受封赏,霍文公便想着趁此机会与其结交,主动提出在此处相逢便是缘分,严靖又曾是女婿封地官吏,都不是外人,坐在一起用膳热闹。
膳厅很大,但像酒楼一般分好了不同的区域,驿馆是向所有过往官员小吏开放的,也不乏有些送信的信差落脚,前厅摆的尽是些小方桌,后厅还布了两个雅间,宽敞明亮,圆桌可供十余人共同进餐。
玲珑随同邱瑾瑜这两次出来也住过不少大大小小的驿馆,却唯独觉着临州城这间驿馆处处打理得极妥当,虽然布置陈设上算不上富丽,一草一木一花一景间却都透露着管理之人的用心。
秦沐引着众人入了座,玲珑的视线却被雅间正中悬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吸了去。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好一幅恢宏大气的画作。”
秦沐抱拳揖道:“王妃谬赞了。”
玲珑眼里亮了亮:“这画竟是出自秦大人之手?”
秦沐清俊且一丝不苟的脸上终是有些松动,略有赧色答道。
“馆中太过空旷,下官又不愿在布陈上多做开销,便自己动手作了些书画挂着,叫王妃见笑了。”
玲珑慧眼如炬,觉得此人胸怀大志,才学斐然,若就在此处做个驿丞,打理个驿馆实是屈才了,生为皇储爱才惜才之心有些激昂,由衷夸赞道。
“秦大人今已中举为官,可还有再考会诗的打算?”
这话似是问中了秦沐的痛处,讪讪说道。
“再参考会试需得辞官,少有先例,家中父母妻子也不同意,是以应是再难参试了。”
“况且馆中诸事冗杂,牵扯的精力也多,接掌驿馆后官客络绎往来不绝,下官已有两月不曾休沐了,更是没时间温书,想来考也是考不中的了。”
邱瑾瑜原正与霍文公说着话,余光瞥见玲珑搭了秦沐的话,也侧耳倾听着两人在谈些什么,听那秦沐大方承认已经成了家,看他也更加顺眼了些,凑过来插了话。
“给王妃她们消遣的叶子牌也是你备的?”
秦沐心中对南枭王钦佩已久,闻言恭敬躬身答道。
“回王爷,咱们馆中也没什么亭台山水可供官眷们观赏,下官便觉着备些小玩意,也能叫夫人小姐们有些消遣可做,消消旅途之中身心的劳顿。”
邱瑾瑜点了点头,越来越觉得此人有趣,正直古板,却又粗中有细,不邀功抢光,做的都是实事。
严诗韵进了门,见着王妃正与驿丞说着话,便松了严母的胳膊欣然贴了过去。
“韵儿见过王妃。”
“见过王爷。”
邱瑾瑜看见这姑娘便觉得头疼,连忙找个借口避开了。
候在玲珑身侧又听她与秦沐聊了些科考之事,王妃鼓励他再试,他却连连推辞,说自己认了命,此生能为个驿官已是祖上庇佑了,不敢再做妄想,严诗韵皱了皱眉头插话。
“我最不爱听什么认命之辞,也不喜欢这个字眼,这字写来就是人一叩,叫尔听之任之,服之从之,可我自个儿的命就该是由我自己做主的,都说命数自有天定,可明明我今日吃稀粥还是面条,穿红衫还是绿衫都可由我自己决意。”
“我娘那时听人说代州知府家二公子放出话来说要娶亲,便递了我的庚帖测了八字,都说我与那二公子是天作之合,我却看了他画像便觉得不喜,这桩婚事才就此作罢。”
“后来还不到一年,那二公子娶的夫人就被家中姬妾害得落了胎,就此一命呜呼,都说我命好躲了一桩烂婚,可那明明就是我自个儿绝食了三日争来的。”
“你们男子入朝为仕之事我不懂,却觉得这道理是一样的,若是什么事都听从亲人朋友的,这条命岂不成了给旁人活的了?过好了就被说是命,过不好就是自个儿不争气。”
“白素贞若是也像你这般畏首畏尾,甘于盘在山中安心做她的蛇妖,便没有传于后世的这些个传奇故事了。”
严诗韵这一番话虽说得慷慨激昂,却也是因为她没吃过什么生活的苦,更不懂寻常读书人一路苦过来的艰辛。
秦沐听她拿白蛇那情爱故事与自己做比,面上微红,心中却也因为她这番话起了些涟漪,他苦读十年,绝非是为了窝在这驿馆中整日做着迎来送往的活计。
驿丞是朝廷末枝上的官,并无实权,驿馆这一脉独立于军政之外,就算他把这驿馆打理得再好,响誉全国,也只能做一辈子驿丞而已,再升无可升。
秦沐还记得,此前阁老还乡时留宿那晚,也是在房中看了他的字和诗,特地请了他来,聊了好一会,最终叹了一句。
“谁为立勋者,可惜宝刀闲。”
正值小厮端了些甜瓜干果进来,秦沐又向两女拜了一拜。
“今日受教了,多谢王妃,严小姐。”
邱瑾瑜也招呼了玲珑入座,两人坐上了主位,女眷这边依次排开的是霍夫人、严夫人,末席坐的是严诗韵。
霍玉瑶也跟着进了屋,却眼见着霍夫人身边没留她的位子,咬了咬下唇忍着想坐在严诗韵身边的空位上,被霍文公一声斥责喊住了。
“今日这桌你不能坐,就在你母亲身边站着,为你姐姐母亲布布菜吧。”
霍玉瑶瞪圆了眼,曲着身子,屁股还悬在椅子上方,惊怒交加的看了眼霍夫人。
霍夫人躲了女儿求她出头的眼神,轻咳一声道。
“公爷说的是,今日这席面的确没有庶女上桌的道理。”
严诗韵并不知道霍家同王妃之间是貌合心不合,也不知其中渊源,昨日进门时也没瞧见霍玉瑶那副难为秦沐的嘴脸,看霍玉瑶长得与王妃相像,对她初印象还算不错,闻言还小声同严夫人抱了句不平。
“在咱们家大伙从来都是在一张桌上用膳的,总说这些个嫡庶长幼的,让人家心里多难受呢,明明都是自家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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