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塔尔的城门之前,苏玛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最快找到塔尔的商人。
不是行商,而是城镇商人。
行商忘返与乡村聚落之间,干的不过是一些低买高卖的行当,他们攒够货物之后,会去到大的城镇,将自己手上收来的货物卖给那些真正有钱的城镇商人。
城镇商人通常会有自己的商铺或者渠道,他们服务的对象通常是城镇里的居民。
可你一个十几岁的陌生少女,即使去到了正确的商铺,能见到老板的可能性极低。
即使有可能见到商铺真正的老板,他放弃长年合作的行商,而与你直接交易的可能性也不大。
苏玛在前往塔尔之前,对这些事情都很清楚。
可她还是来了,她并没有事先想好解决办法,因为她别无选择,也因为她很清楚不实实在在踏上塔尔的土地,她不可能想到什么真实可行的办法。
她不想像阿叔那样,足不出户的在一个小房子里,想着如何去塔尔赚钱。
苏玛离开村子之前,她就明白一件事情:阿叔不傻,可他犯了一个聪明人的错误,我绝对不会犯。
尽管阿叔早就消失在了苏玛的生命中,可他的消失对于苏玛来说,重要性也远比苏玛自己所认为的大。
在阿叔消失之后,苏玛对于人们话语丧失了信赖感,她变得更信赖行为。
哪怕当时仍是小小年纪的她并没有意识到:人本来就是会说谎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由于从小对阿叔的话深信不疑,让她切身感受到,哪怕是至亲之人,话语都不是可靠的。
这也是她在并没有任何解决办法的情况下,就只身来到塔尔的原因。
阿爸的病越来越严重,阿妈的眼睛每况愈下,她自己能干的农活十分有限,即使她拼死拼活的日夜劳作,也仅仅能够勉强维持家里的生活。
那么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让自己家里的粮食卖出更好的价钱。
可村里的人并没有和她一样的想法,行商自然也不会那么好心愿意提高自己的收货价格。
比起过完冬天,期望来年那尚未确定的天气,苏玛决定亲自踏上去塔尔的路。
她的目的很明确,只是身处村落的她,并不清楚她所要面对的困难到底是些什么?
尽管依靠着村民与行商的只言片语,她感受到这个事情似乎非常困难。
可她刚好不那么信任他人的话语。
阿爸阿妈让她不要那么折腾,日子苦些没关系,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苏玛沉默的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我是行商,我也会把这个事情说得相当困难,毕竟行商就是靠这个来挣钱币的。
尽管苏玛表面上对阿爸阿妈表现得相当和顺,可她和阿爸阿妈都清楚,塔尔市肯定要去的。
苏玛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苏玛的阿妈很清楚她是个温柔的孩子,并不会与阿爸产生表面上的冲突。
苏玛的阿爸很清楚她是个坚毅的孩子,并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于是,日子还是来了,苏玛安排好一切之后,确定阿爸阿妈在短时间内生活不会有任何困难。
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刚走出门不过十步,苏玛就被阿妈喊住了。
她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阿妈,阿妈扶着门框看着苏玛,却又没有说话。
苏玛也有疑惑,片刻之后她轻声笑了,说道:“阿妈,和阿爸说,我会回来的。”
苏玛说完,阿妈抿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脸上的表情显得安心了不少。
苏玛继续转身上路,阿妈的这一问也算是解决了她心里长期以来的一个疑问。
从小在地里干活,一出门就是一天,午后歇息会和村里人聚在一起,吃着干粮。
可她年纪尚小,刚去的时候与村里的人根本搭不上话,可她会认真听。
她听过很多父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一开始或许只说去村外办事或采买一些东西。
可出去之后便不再回来。
如果是全然没有消息,或许会觉得是遇到了意外,可行商们总会带来留下的人不想听到的消息。
这些父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多半都是在外面赚钱了,有了新的家庭,并不想再回来村子。
好一点的人也许会拜托行商捎点钱币回来,更多的则是像完全忘了自己的村子。
苏玛一开始并不理解,为什么不回来呢?
后来,他听到的抱怨不多了,那些父亲又生了儿子。
他们会在交谈中提到,从小就让孩子不要想着出去,给他们灌输离开村子就是一种背叛行为的想法。
苏玛一直很奇怪,因为自己的阿爸阿妈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她也不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总是私底下把离开存在挂在嘴边。
为什么要离开村子?那个时候阿叔也总是这么说。
也许等她有一天真正离开村子,去到塔尔她便会明白了。
小时候的苏玛一直是这么想法。
当苏玛走出村子,二十步之后,她回头看向了村子。
苏玛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原来,阿爸阿妈只是一直没有说。”
而当苏玛真正踏入塔尔的城门,当她感觉到自己被淹没在市街人群之中的那一瞬间,她才明白了原来塔尔和村子真的不一样。
表面上她虽然仍然只是个乡下来的小姑娘,可她的内心已经疯狂的尖叫了起来。
只是刚刚踏入塔尔,她便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疯狂。
尽管市街异常嘈杂,可此刻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过,下一刻,随着一声巨响,市街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苏玛还没来得及品味自己内心的第一次疯狂,她就被这巨大的声响震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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