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手弹她脑门道:“瞎想啥?我自然是本尊。”
“幸好,幸好。”雨燕抚胸,重重吐出口浊气。沈寒月是阎君的分身,回归本体烟消云散,假如眼前再是具分身,重新上演生离死别,她怕自己会崩溃。
了空瞧两人互动莞尔:“雨燕施主本性百年未变,可喜可贺啊!”
听他弦外有音,雨燕瞪眼:“老头,别高深莫测的,把话说清楚。”
“水到渠成比先入为主好,迟早会明白,施主何必急于一时?”
“切,不说拉倒。”与了空交往上百年,心知他不愿说得事情,问了也白问,朝他翻翻白眼,不浪费唇舌。
阎君递给她杯茶,她接到手中一饮而尽,气呼呼坐在那里静默不言。了空唇角轻扬,老脸上的横纹不自觉加深几分。
气氛有些尴尬,阎君转移话题:“了空,玉阳可说过要你何时回归?”
“孟雨燕与阎君既然再续前缘,老纳便可在最后的十年中随心、随性惬意、逍遥一番。”
“你,你会像沈寒月那样吗?”雨燕心中五味杂陈。
了空郑重其事双手合十行礼:“也许会,也许不会,感谢雨燕施主多年来对老纳与净影寺的照拂。”
她双手合十回礼:“大师帮雨燕消除许多心结,应该道谢的人是我。”像过去那般扔下金、银美食,送上诚挚的祝福离开。虽不舍,但不惆怅,若无力改变结果,那就坦然接受。
两人将镜月国的山山水水全看遍,去忘忧谷,发现谷中已空无一人,没有紫滕的招风引蝶,尽心守护,山谷死气沉沉,景色萧条,往事萦怀。阎君拂净山谷,陪她缅怀过去,然后用障眼法把忘忧谷遮掩封闭,不让外人涉足。
“娘子,我们去哪里?”
“去绿萝山下看看月妍怎样?”
一样的残阳如血,一样的绿萝满山,一样的炊烟袅袅,但竹门外没有月妍身着黄衫婀娜多姿的倩影。
“相公,晚膳备好,请来食用。”
“辛苦娘子,快坐下喝杯茶。”
篱笆墙内,月妍已恢复初见时的容颜,巧笑嫣然接过旁边男子手上的茶杯,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幸福。
“娘子吃块鱼。”
“相公尝尝我炖得鸡。”两人同时说,又同时笑着把筷子上的鱼、鸡放入对方碟子中。雨燕和阎君不想打扰这对甜蜜的夫妻,放些玉精在门边准备悄然离去。
月妍感应到玉精的灵力,看到二人起身问:“姐姐、阎君过门不入,为何?”
“看到妹妹、妹夫鹣鲽情深,姐姐饥肠辘辘,找地方填肚子要紧。”雨燕戏谑进院,阎君勾唇同行。
月妍俏脸绯红,轻挽她胳膊对身后犯迷糊的男子说:“昊玉,快帮雨燕姐姐夫妻添筷加凳倒茶。”男子应声回屋搬来竹椅,又跑去厨房拿来碗筷,重新烧水泡茶。
瞅着与冷昊玉容貌八分相似的男子,雨燕传音:“月妍,昊玉转生名字没变?”
“姐姐有所不知,他每世都叫冷昊玉。”
“妹妹的意思是他转生了好几世?”
“这一世刚好三世,姐姐做彩凤时他因你而死,姐姐做绮萝时他为你诛杀妖王未遂反被其杀,姐姐做孟雨燕时,他终于放下心结,与我白首到老。前两次都是姐姐先来他后到,这次他比你先来,我好开心。”
冷昊玉提壶回来为两人沏上茶,客客气气道:“瞧二位风尘仆仆,想必是远道而来,如不嫌弃,粗茶淡饭共食之。”
雨燕微微一笑讲:“我夫妻却之不恭,叨扰。”没有取碧云间内的山珍海味,只拿些小吃与仙露琼浆,四人开怀畅饮。月妍只说雨燕与她情同姐妹,是阎君的妻子,冷昊玉不细问,频频给阎君敬酒。
月妍支支吾吾传音:“姐姐与阎君终成眷属,以后不用来看我们。”
雨燕知道她对阎君心有余悸,温言问疑:“做彩凤时的记忆,我脑中没有,但阎君这一世没有强迫我做凤儿,前世又怎会逼死彩凤?
还有魅儿三番五次要杀他,他都没有痛下杀手,还帮她和牛阿傍的儿子重新投胎,使他们一家团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月妍凝思片刻讲:“我与魅儿姐姐、昊玉亲身经历,怎会有假?也许是他当时疯魔了吧!”
“疯魔?有可能是中毒。”雨燕将自己当初在月宫饮下毒酒,显些杀死阎君的事情讲给她听,月妍同意她的猜测。
微醺的冷昊玉半眯双目问:“娘子,你和阎夫人怎么大眼瞪小眼不说话?”
阎君知两人传音交流,吸引冷昊玉注意:“别管她们,咱俩再饮一杯。”
“好,不管她们,咱俩喝。”冷昊玉与月妍幽居山林,平时偶有借宿路人,从未像今日这般淋漓尽致。
“月妍打算这辈子与昊玉呆在绿萝山终老?”
“我无所谓,需看他心意。”
月妍说冷昊玉今生投胎到绿萝山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村中人有的靠采摘绿萝叶制茶售卖为生,有的靠进后山伐木烧炭、捕猎养活自己。
冷昊玉的娘做茶爹打猎,一家人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冷昊玉十岁那年,他爹在一次打猎中被野猪咬伤,花光家里所有积蓄不治而亡。
他娘从此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冷昊玉长到十二岁,他娘在一日上山采绿萝叶时,不幸跌落山崖撒手人寰。
将双亲合葬后,冷昊玉拿起爹爹留下的弓箭、长刀进山捕猎,十有九空,靠村里人轮番接济,勉强度日。
十五岁那年,打猎归途,突降大雨,他跑到竹屋避雨,见到月妍。她嘘寒问暖、关心备至,令他孤心乍暖。
此后他常带打到的猎物来竹屋同月妍共享,听她弹奏美妙的琴声,抚慰心底的忧伤。十七岁,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娶月妍为妻,入住竹屋。
“昊玉如今几岁?”
“二十有二。”
“为何你们没有子嗣?”
“我正为此事烦恼。昊玉是独子,若不能为他家延续香火,恐时长他心生怨由。”
“不如我问问阎君?”
阎君瞧雨燕瞟他谄笑传音:“娘子有何事需要我效力?”雨燕不理他等月妍。
月妍咬唇下定决心:“有劳姐姐,他如果让我心愿得偿,我就原谅他前世疯魔之过。”
“他完不成妹妹心愿,我就不同他回玫瑰谷。”雨燕希望化解月妍对阎君的恼恨。
月妍感动道:“姐姐严重。”
阎君被俩女看得一头雾水,冷昊玉瞧三人眉来眼去,心起不悦:“娘子,为夫不胜酒力,恕不陪客,回房睡觉。”
“相公等等,我有话同你讲。”月妍跟他进屋。
阎君皱眉:“冷昊玉怎如此不懂礼数?”
“他此生乡野出身,纯真率直心性,父母早亡,无人教导,大字不知认得几个?相公莫计较。”雨燕向他复述与月妍的谈话。
“完成她心愿不难,不过月妍能等冷昊玉几世?冷昊玉又能爱她几世?”
雨燕叹气:“那些稍后再议,眼下消除她对你的怨恨要紧。”
阎君目光灼灼问:“娘子真得相信我?”
“为何不信?”雨燕莞尔反问。
“那段记忆我脑中没有,也许…”
雨燕打断他安慰:“纵然是真亦是前世,与此生无关。”
阎君欣喜若狂,多年阴霾因她那句与此生无关尽除。“娘子,我永不负你。”情意绵绵揽她香肩,雨燕闪身躲开,望他背后。
冷昊玉笑容可掬,拉着月妍出来,倒头就拜::“感谢阎神医为我夫妻解忧。”
阎君微怔扶他起来:“神医不敢当,不知你对修仙可感兴趣?”
月妍难以置信:“相公可以修仙?阎君不是说笑?”上一世冷昊玉临终前握住她的手,依依惜别,锥心的疼痛亦如昨日,心骂自己没让他试试修仙。
“修仙?我可以修仙?”喜从天降,冷昊玉蒙圈。雨燕深知修仙不易,担心他俩空欢喜。
阎君徐徐解释:“他身上有仙骨,去洗仙池中脱胎换骨,不仅能像莫离那般寿元悠长,月妍的不孕亦能不治自愈。”
冷昊玉脑补:“是不是因为我有仙骨,娘子没有,仙凡有别无法结合?能不能把我的仙骨分给娘子一半?”
“咳、咳,”阎君啼笑皆非,雨燕哭笑不得。很想告诉他:“你说反了好不好?”
月妍传音:“请阎君、姐姐莫让他失望。”
瞧他不语,冷昊玉火急火燎:“阎神医,到底行不行?要是娘子不能修仙,我独修何欢?”
“冷贤弟稍安勿躁,我将你的仙骨分给令夫人一块就是。”
“不行,要分就分一半,免得延误娘子成仙时日。”
“谢谢相公。”月妍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娘子不鄙弃我是山野莽夫,委身与我,有此机缘,我焉能舍你不顾?”冷昊玉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珠,更多的泪珠成串滑落。
真正的爱不需要时时挂在嘴边,而是在生活点滴中,潜移默化中相互为对方考虑的本能。喜欢不一定爱,爱一定喜欢。
月妍哽咽:“我对相公的付出无愿无悔。”
“阎神医,快将我的仙骨换给娘子。”
“天色已晚,明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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