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杫撑着身体,只觉体内气息躁动不安,刚一抬头,便呕出一口鲜血来,声音虚弱:“师父……”
赤红的双眸已经恢复了昔日里的黑白分明,垂下的青丝,半掩着那绽放的红莲,唯有侧脸上那两道鲜红的伤口,沾上了青丝,掩在其中,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洛辰逸虽不喜有人触碰,但是墨如冰的惊惧,却是白杫所造成,因此,也没有要立即推开她的意思,而是任由她缩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
“杫儿,蜀山派规你都清楚吗?蓄意伤害同门,该当何罪!”冰冷的声音毫不容情,洛辰逸冷冷的盯着她,如同盯着一只做恶的妖精,那般厌弃!
白杫趴在地上没有动,只有她能听到,自己脸上那垂落下来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声音,还有……那心间,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无声的破碎。
见她不说话,却也不起来,洛辰逸拧眉,他并没有下死手,不至于让她站不起来。
“怎么,不说话就可以否认了吗?”洛辰逸觉得心中隐隐不安,推开怀中的墨如冰,可是,细究之下,那丝不安,却消失无踪。
“我不过,不过是想跟白杫师妹比划一下武功修为,原本都是好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双眸赤红,就像……就像妖怪一样,好吓人……然后就拿着匕首,说我不该缠着你,更不该痴心妄想想要拜你为师,所以,她要杀了我!”
墨如冰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我都求她了,让她饶我一命,我说我是蓬莱小主,她要是真的杀了我,会给蜀山招来祸事的……可是她一点也听不进去,只是一味的说要杀了我……我以为……我以为我就要……”
墨如冰大着胆子去拉洛辰逸的手,发现他不自在的抗拒,却没有拂开她时,便得寸进尺的靠在他身上:“洛尊上,我真的……真的好怕……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我就要血溅玉衡宫了……”
白杫沉默着,听着墨如冰的这一番说辞,没有作声,只是想冷笑。
玉衡宫前素来冷清,不会有任何人停留,两人之事,自然也没有第三者可以说明。
略略牵唇,白杫忽然笑了,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这么多年了,可笑的坚持,换来了什么?
他从来只相信他的眼睛,上一次私通妖孽之事,这一次……
白杫轻轻的闭了闭眼,掩去那失落的痛苦,无边的绝望,缓缓的站起身来,垂落的青丝被拂开,露出那张被毁容,却依旧精致如昔的小脸:“师父,你相信吗?”
洛辰逸没有出声,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的动作,目光却在触及她的脸时,震惊的问道:“杫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墨如冰立即紧张起来:“洛尊上,当时我在那种情况之下,胡乱使用法术,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她,所以……一定是那个时候……洛尊上,我不是故意的……”
凄楚的声音,楚楚动人的俏脸,无一不让人怜惜。
洛辰逸默了默,却沉默着推开了身旁的她:“杫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杫探手,默默的抚上右颊,那里鲜血淋漓,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好,哪里是坏,伤口疼得她快要死去,可是那颗跳动的心,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跳动!
“……爱人已逝,空留容颜有何用!”白杫稳了稳体内极其不稳的气息,上前一步:“师父,我只问一句,她说的话,你信吗?”
若是三年前的白杫,一定会急着分辩自己的清白,可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白杫,而是历经他三世的绯烟!
不待他开口,白杫又继续说道:“师父,旁人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眼前洛辰逸那眉目如画的俊颜越来越模糊,白杫努力的睁大双眸,想要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想要听到他的回答。无奈眼前一黑,白杫便那么直直的向后仰去,青丝如瀑,衫如残雪!
“杫儿——!”
蒙笼之间,白杫只听得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却不是他的!
他想去接,但是一抹浅灰色的身影比他更快。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寒石阴沉着脸,怀中紧紧抱着白杫,眸光如剑般望向墨如冰:“说,做了什么?”
墨如冰向来有些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寒石,听得他如此凶狠的问话,不由得往洛辰逸身后缩了缩:“不关我的事,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寒石的视线落在白杫那侧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如此阴狠的手段,我想这蜀山上下除了你蓬莱公主,也没有第二人选。”
“阴狠?”洛辰逸上前两步,走到寒石面前:“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寒石怒极反笑,突然冲着他摇了摇头:“我真的是错了,我真不应该让她留下来的,当初她要走,我就应该顺了她的意,随着她一起浪迹天涯,而不是傻傻的将她留在蜀山,任由你——!”
冰冷的眸光一扫,落在墨如冰身上:“还有你,来欺负她!”
“我没有!”墨如冰咬了咬唇,极力否认:“洛尊上看见的,是她一心想要杀我!”
洛辰逸没出声。
寒石冷笑:“是吗?眼见不一定为实,说要杀你,为什么倒下的会是她?”寒石的视线落在洛辰逸身上:“匕首上施了法术,伤口永不得好,溃烂至死,而她脸上的伤,就是这匕首所为!”说着,视线一转,落在墨如冰身上:“这样,你还是要说是她杀你吗?”
“我确实亲眼所见,是杫儿拿了匕首……”
“够了——!”寒石缓缓牵唇,露出极其失望的神情:“她怎么就那么傻,我怎么就那么笨,以为她在你身边,总是安全的!如今伤她的人是你身后的墨如冰,而助纣为虐的,却是你!”
不过片刻,寒石又笑了:“……如此也好,如此便断了她的念想,也好过她一直如此痴心无妄的等下去,说不定日后看开了,还能……”
寒石没有再说下去,抱紧了怀中的白杫,转身大步离去。
洛辰逸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纵身一跃,拦住了他的去路:“把杫儿还给我!”
“还给你?”寒石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伤害了她之后,凭什么还让我把她还给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是我的徒儿,如何处置,自然是由我说了算,此事还由不得你做主!”洛辰逸冷着脸,死死的看着寒石:“把她还给我!”
“你还记得上一次在摇光宫吗?”寒石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就是把她还给你,可是如今呢?你告诉我,我费尽心血治好她,就是让你来伤害她的吗?”
“我亲眼看见,她……”
“我还亲眼看见,你与墨如冰一起伤她!”寒石的声音比他更快,眸子里划过一抹阴狠冷厉:“你让不让?”
洛辰逸站在他对面,没有移开半步:“把杫儿还给我!”
“休想——!”寒石纵身一跃,身形如同鬼魅,看着紧追而来的洛辰逸,广袖宽广,反手一拂,那紧追的身影顿时落了下去。
“哼——!”寒石冷哼一声,身形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墨如冰看着退回来的洛辰逸,小心翼翼的上前:“洛尊上……”
“此事不准声张,你就此回天玑宫!”洛辰逸拂袖而去。
墨如冰紧紧的咬着下唇,看着洛辰逸进入玉衡宫的背影,心中一片怨恨,都是白杫,连毁容了,他们也还是争来抢去,视为心头宝,凭什么!
白杫,每一次,都是白杫!
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墨如冰阴狠毒辣的看着寒石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白杫,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让你好过!你想让花残一好是吧!我偏不如你所愿!”
白杫醒来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轻轻低吟一声,白杫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已经没有了鲜血那湿濡黏腻的感觉,显然伤口已经经人处理过,只是这房间陌生,她丝毫不认识。
紧闭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白杫闻声吓了一跳,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往床的里侧缩去。
“你醒了!”寒石看着她下意识防备的动作,心中一疼,却还是露出一抹笑容,将手中的托盘稳稳的托住,走到桌前放下:“你已经睡了两日了,先把药喝了!”
白杫这才看清,寒石手中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想到方才自己那防备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不是在玉衡宫吗,怎么会在你这儿!”
说着,白杫将四周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房间我好像没有来过,挺陌生的,你特意收拾出来的吗?”
寒石在床沿边上坐下,舀了一勺药,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顺口答道:“这是我的房间,所以你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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