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被喻轻舟的话吓得不轻,瞬间花容失色。
道人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悠哉模样,甚至还贴心地丢给他一块手帕——嗯,确切来说是一块抹布。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林安木然地拿起抹布擦了擦脸,然后偷眼瞧了瞧不远处的黎宵。
见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埋头和拔了毛的鸡做着斗争,这才松了半口气,回过头来小声且满怀希冀地盯着喻轻舟道:“喻道长刚才,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对吧对吧,看看孩子吧,看看这双真诚的眼睛、这颗幼小的心灵,请千万不要说不啊!
喻轻舟似乎读懂了林安心中所想,微微地笑了笑。
“没错,我刚刚确实是在开玩笑。”
“啊,太好了,差点就吓死了……”
闻言,林安立刻如蒙大赦般地瘫倒在凳子上。
只是不等他把剩下那半口气吐出来,就听道人忽然又悠悠地开了口。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求求了,给孩子个痛快吧!
此刻,林安脸上写满了沧桑的愁苦。
一副小小年纪却已经一把年纪的模样。
魔头做的饭林安是万万不敢吃的,唯恐一不小心就成了断头饭……毕竟,他还记得那二位鸡兄死不瞑目的尊容。
于是就推说,自己其实是个素食主义者。
“所以去外头挖点野菜就好,绿色又环保。”林安打着哈哈道。
黎宵没搭话,他显然对兔子精的去留毫无兴趣。他是可以不在乎,但林安还惦记着自己攥在对方手里的那条小命啊。
林安于是又将请示的目光投向喻轻舟。
“嗯,那早去早回,我们就在此处。”
喻轻舟一脸和蔼地回答,仿佛一位慈爱的家长,还不忘挥手作别。
——所以,这话里的意思是,对方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吗?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林安莫名生出几分感动。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黎宵在那边冷冷地发话:“不是让你早去早回吗,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滚。”
于是,林安麻溜地滚了。
如此一来,小院中又只剩下道人与少年,两个人分坐在桌子两旁。
黎宵瞟了眼喻轻舟。
“那个……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喻轻舟想了想,停住筷子认真评价:“不得不说,你很有做菜的天赋。”
听见这话,黎宵立刻露出极为嫌弃的表情。
“哈?谁要听你说这些啊。”
“噢,那你想听些什么?”
喻轻舟这样直白的反问,反倒让黎宵有些弄不会了。
他顿了一下,方才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无论我想听什么,你都会说?”
喻轻舟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这个还要看心情,你可以先说,我可以先听着。”
——果然,有些人越是作出一派真诚的模样,越是惹人讨厌。
像是眼前的道人,又像是曾经的某个人……
黎宵咬了咬牙,忽然抱起胳膊把脸转向一边,接着冷哼一声。
“我……听见你们刚才说的话了。”
闻言,喻轻舟终于舍得抬起头,瞧了黎宵一眼。其实,少年不该把头撇过去的,至少那样就不会露出红红的耳朵尖。
——不过,就还挺可爱的。
喻轻舟默不作声地想道。
“所以……所以你是认真的吗?”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微弱得像是从远天传过来的。
这一次,喻轻舟依旧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
“嗯,所以你愿意吗?”他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却见少年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看那副惊慌的神情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似的。
他再再次地将佩剑拍在了桌上,随着啪地一声,老朽的木桌肉眼可见地晃了晃。
喻轻舟看看剑,又看看黎宵,接着平淡地得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结论:“哦,那就是不愿了。”
突然的沉默。
而打破沉默的是少年的一声轻咳。
“……你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那话语既像是质问,又隐约夹杂着类似期待的东西。
最终得到的却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句——
“债务人吧。”
债务人么……
少年在默默重复着,面具下的面容似是扭曲了一瞬。
嘎嘣一声。
喻轻舟听到像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动静,就低头瞧了眼老朽不堪的桌子腿——嗯,勉勉强强还能再撑个三五年的样子。
他于是想问问黎宵,有没有听见类似的声音,却被少年动作粗鲁地一把拽到了身前。
桌上的茶碗翻滚着掉在地上,水迹溅得到处都是。
喻轻舟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哦,对了,就在前些天。他把黎宵堵在那间酒楼的时候,对方也曾做出过类似的举动。
只不过,今个儿少年的脸色瞧着明显更阴沉了些。
似乎是更生气了。
所以……要哄上一哄吗?
想到这里,喻轻舟不由地蹙起眉头。怎么说呢,总感觉有些麻烦啊。
黎宵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垂眸看着对面,视线自始至终定格在那双淡色唇瓣,那张惯会胡言乱语,搬弄是非的嘴……
还是闭上的好。
少年心里这么想着,随即低头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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