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再度迅速地变成了熟悉的灰白。
几个高官毫无形象可言的摔做一堆,脸上满是惊怒与痛色,谢珝真飞快地看了这几个老东西一眼,转头又见皇帝脸上夹杂着愤怒和悲伤的情绪还没能褪去,便又被自己那一声不客气的“废物”给骂得多出一层委屈来,这让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扭曲,有些搞笑。
谢珝真已经没有心思去嘲笑这些男人们,她在时光的夹缝里也开始了奔跑。
只余灰白的世界中,突兀地出现了许多细碎的漆黑裂缝,就仿佛是一面被打破了的水银镜,将谢珝真所见的一切都无规律地分割开来,并且这样的裂缝还随着她待在时光通道内的时间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多。
没了天道的护持,她今后每一次回溯时间,都只会比眼下的境况更为糟糕。
裂缝渐渐蔓延到她的脚边,谢珝真急匆匆瞥了一眼,只见随着自己奔跑的动作而飞舞起来的裙角被那裂缝整齐地吞噬去一片,断口处却是十分光滑,给她莫名有种这裙子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模样,那片被吞噬掉的裙摆从未存在过的感觉。
她瞬间便明白,假若自己也被这裂缝吞噬 ,那“谢珝真”这个人,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就都不存在了。
于是她加快了脚步,拿出为皇后去乐福宫取药时更胜一筹的急切感,在光阴不断破碎,互相交错的灰白世界里奔跑起来。
奇药系统如今已经在自己身上了,那便恰好省去了去乐福宫跑一趟的时间。
造梦系统先前就曾对谢珝真解释过,系统的存在拥有唯一性,一旦与谢珝真绑定,就算在她回溯时间,去到绑定之前的那个时候,系统也不会从她这里消失,而留在原本宿主那儿的系统会变成一个虚影,等到了被谢珝真取走的那个时间点上,虚影就会立刻消散。
如此一来,被取走系统的许美人就只会知道她的奇药系统是在这一天晚上突然消失,而不会记得是谢珝真取走了她的系统。
但谢珝真莫名就很想在今天的事情全部结束之后,给阿圆一个交代,她原不该这么坦诚的,留着三分戒心对自己更好,但......她觉得自己或许的确是该对这个那么信任自己的女子坦诚一些的。
生在这世上,得花费多少幸运,才能遇见一个如此毫不犹豫地,拿出等同于她身家性命一般的贵重之物去信任自己的人呢?
谢珝真曾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幸的,非但因一念之差受人算计陷在了泥潭里,还要连累家人亲朋为自己提心吊胆;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或许没那么不幸,因为无论身处何地,她总能那么巧合地遇上那一个个足以温暖照亮她心中冻土的人。
谢珝真跑得更快了。
时光的通道里,她感觉不到疲惫,但那漆黑的裂缝就像是有意要捕食她这个贸然闯入的活物一样,越追越紧,原本长至臀下的黑发被吞得只到腰间,衣袖裙衫也愈发破碎,谢珝真在不停奔跑的同时也小心躲避着裂缝的侵扰。
但任她如何地小心,还是在即将跑到终点时不慎被划了一下手臂。
锥心的疼痛顿时自左臂上传来,谢珝真没去管它,而是一头撞进终点,灰白的色彩迅速自视野中褪去,她喘着粗气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即将上床睡觉的那个时候,穿在身上的寝衣完好无损,挂在旁边的那条外出的裙子却已经破烂不堪,一摸身后,头发也的确是短了一截。
而她左臂任然在传来持续不断的痛觉,撩开衣袖一看,臂上完整无缺,皮肤依旧如以往那般细腻洁白,只是她整条小臂都是刺痛不止,谢珝真忍痛凝神寻找着自己在观察异世来客的灵魂时的那种感觉,去看自己的小臂。
一息过后,在谢珝真的视野里,小臂上逐渐多出一道浅浅的,散发着淡淡黑气的伤痕,用手去摸那伤处时,传来的触感却又是完好无缺的。
暂时搞不懂那黑色裂缝到底是什么原理,谢珝真将之先放到一边,她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扎起,又唤着夏至重新给自己寻套出门的衣裳来。
夏至不明所以,但也遵照自家主子的意思去做了,待她捧着衣裳进来,看见原先备下的那条破烂不堪的裙子,面上微微一惊:“怎么竟把这条裙子给拿来了,娘娘恕罪,想是这些时日上上下下都忙昏了头,她们才误拿了这条早该处理掉的坏裙子来。”
“你可记得这裙子是怎么坏成这样的?”谢珝真一面穿着衣裳,一面问道。
夏至正欲张嘴,却又兀地皱起眉头:“是......奴婢怎么好像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必想了,你让夏至把元君抱去昙奴屋子里,叫她们一起看着,你拿着这簪子去理政殿让陛下赶快到坤宁宫去一趟。”谢珝真从匣子里拿出下午皇帝给自己的龙首金簪递三给夏至,“一定要快快去快快回。”
夏至转瞬便明白过来应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她也不多问,拿了金簪便跑着出门去了。
谢珝真是个爱溜达的,就算怀元君那阵子也满宫乱窜,久而久之,她身边的宫人们倒也锻炼出了远超常人的好脚力。
算了下时间,谢珝真发现从自己入睡,到那时夏至叫醒自己,竟然才不过一个时辰,想是自己才睡下不久,五皇子就发病夭亡了,又没过太久天上便出现了彗星,皇帝赶去坤宁宫却与皇后产生争执......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谢珝真没再思索,立马出门。
所幸寿宁宫和坤宁宫距离不远,她到的时候,皇后也还没歇下,正好是云容出来迎接的谢珝真,只是两人都还没能开口,便见一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一脸慌乱地从侧殿方向跑来:“云容姑姑,快去禀告皇后娘娘,五殿下他又烧起来了!”
谢珝真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坏了拜见皇后时应有的规矩,拉起云容就朝正殿里头跑。
皇后此时还在灯下记账,身上穿着她死时穿的那件衣服,听到谢珝真闯入的声音,她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地抬头:“怎么了?”
温柔的人声传入耳中,谢珝真鼻尖陡然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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